功夫贷还清还可以借吗

“不好意思，我胸有点闷，容我缓一缓……”

正在和同事们讨论一起扫黑除恶专案的钱海军，突然捂住胸口，紧闭双目，面色苍白，豆大的冷汗滚落在了警服上。那刻，同钱海军一起出生入死、见过真刀真枪“大场面”的铁血汉子们，全慌了。

另一边，钱海军的家里，刚解除隔离回家的多多，正在厨房里忙活着。芦笋、三色蛋、白菜包……这些都是爸爸钱海军爱吃的菜。小时聚少离多，长大后又异乡求学，这次，终于可以见到想念的爸爸了。

左等右等，烧好的菜凉了，多多只好把它们放进蒸笼。

兴奋，逐渐变成了焦急。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她再也等不到爸爸回家，吃上这顿饭了。钱海军，这位原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副总队长，因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生命的时钟在50岁那一格，静止了。

“他是真正的803神探，这些年来，上海破获的开全国先例的重大案件几乎都有钱海军的参与，以队为家、现场必到、爱记工作笔记、坚韧不拔、喜欢独立思考是他的特点。”20年的老战友三支队支队长陆炜说。

“再晚几天，就找不到犯罪现场了”

2007年5月8日，一位居民报案称，她的丈夫陈某几天没回家了，电话也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可是当地派出所连续找了多日，也没有大的突破。

这起看似“简单”的人口失踪案，引起了钱海军的注意。

陈某是做服装生意的，经常随身携带大量现金。而且，他还常常出入KTV、酒吧等娱乐场所。失踪当天，他独自一人去了闵行区苏州河边的一处出租屋。这间出租屋里住着张丽，一位“坐台小姐”。

出租屋！

2006年的苏州河还没有整治，是一条臭水沟

当钱海军带着专案组民警赶到出租屋时，发现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一样家具，墙面都被重新粉刷过，地面也用水反复冲洗过。虽然地面很干净，但地砖上的刀痕却格外醒目。顺着刀痕，民警发现厕所间门下的格栅里有喷溅状的血滴。在出租屋附近的垃圾堆里，专案组还发现了一个布艺沙发，上面满是刀痕和锐器刺过的痕迹。

这些证据的出现，说明陈某不是单纯的失踪了。也许，他已经……

专案组很快确认，出租屋不只住着张丽，还有她刚出狱的丈夫张威，但他们早已在半个月前离开。

“大家今晚都别睡，跟我走！”第二天，钱海军带着专案组在浙江温州的一处娱乐场所找到了张氏夫妇。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抓错人了……”

“你们警察有证据吗？随便诬陷我杀人……”

审讯室里，犯罪嫌疑人张氏夫妇气焰十分嚣张。虽然现场血液检测指向陈某与张氏夫妇二人有关联，但两人就是不承认。因为证据链中的关键一环——陈某——并没有出现，生死未知。

案件侦破进入了瓶颈。

努力寻找突破口！钱海军开始大量走访附近群众，孜孜不倦。这时的他已经整整48小时都没合过眼了。终于，他得到一个重要消息：苏州河边的出租屋马上要进行拆迁！

“答案，也许就在河里！”钱海军带着民警，连夜在恶臭无比的河道中搜索。一开始，有些民警还觉得这个推断太大胆，是瞎费功夫。但随着第一个尸块被捞起来，大家开始越来越佩服这位钱“神探”。20多个小时后，凌晨三点，整整七块尸块全部被找到。

又一次审讯开始了。“说吧，陈某的尸体在哪里？”

“不知道。”张丽还是之前的态度。

“你不肯说，我替你说，尸体在河里……”

随着犯罪嫌疑人供述杀人经过，这个“失踪”案终于告破了。在几天后的案件总结会上，传来了苏州河边的出租屋已经全部拆迁完毕的消息。有办案民警不禁感叹道：“如果再晚几天行动，恐怕就再也找不到犯罪现场了。”

被催债后，老人在浴室悬梁自尽了

2013年，随着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和警方的持续打击，黑恶犯罪开始悄然转向经济领域，手法也变得更为隐蔽。一时间民间借贷市场乱象丛生，还伴随着暴力讨债和催债行为，海军对此忧心忡忡。

“明明只借了万把块钱，怎么才一个月，连本带息竟然滚成了100万……”

2016年初，上海出现了几例特殊的债务纠纷类警情，引起了钱海军的高度关注。

报案者哭着讲述事情的经过。当时，他和看似“正规”的公司签订的借款合同，但几十天之后，本息竟然翻了几番！“高额”欠款出现后，讨债人也上门了。若还不上钱，那些人便泼油漆、拉横幅喊话，逼着卖房还钱。

出现这样遭遇的不止他一个。有的受害人被借贷公司安排的社会人员“人盯人”看死，强行入住自己的家中；有的退休老人为了帮孩子还贷，不得不把养老的房子抵押转让，一把年纪了还居无定所；有位老人被人上门讨债后，被逼在自家浴室门框上悬梁自尽了……

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让钱海军怒火中烧。在连夜整理的100多页案情材料中，钱海军发现，这些让人倾家荡产的“借贷合同”竟然有完备的借款协议、银行流水，甚至有经过公证的欠条和已生效的法院判决书。

这是个层层相叠的圈套！

在钱海军的带领下，专案组逐一走访涉案公司的每一位债务人、查清每一笔贷款走向，最终查明涉案公司在不良律师的“指导”下，通过签订虚假协议、伪造银行流水等方式实施诈骗，并伴有非法拘禁、虚假诉讼等犯罪行为。

这是全国破获的第一起“套路贷”案件。钱海军为了早日形成打击合力，在破案后迅速总结经验，大力推动了市公安局与市高级人民法院、市人民检察院共同出台《关于本市办理“套路贷”刑事案件的工作意见》，明确对“套路贷”犯罪坚持全链条全方位打击。自此，打击“套路贷”犯罪的“上海模式”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得到推广。

2019年，钱海军结合自己办的多起套路贷、套路租赁案件，助力“两高两部”出台了《关于办理非法放贷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给民间借贷市场的乱象下了一剂猛药。同时，他还从家庭“冷暴力”延伸推理，创造性地提出将“软暴力”纳入刑事犯罪范畴，助力“两高两部”出台了《关于办理实施“软暴力”的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为相关案件办理提供了依据。

“黑帮在马路上打架，刀都拿出来了！”

“犯罪和立法之间有个‘空窗期’，这个时间越短，群众损失越小！”钱海军生前说。

正如推动出台办理“套路贷”相关工作意见一样，作为原上海市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理事的钱海军，不但注重对犯罪行为的打击整治，还从更高的法制层面思考源头治理问题。

“黑帮在马路上打架，刀都拿出来了！”

“报案好几次了，这事情你们警察到底管不管？”有人把电话直接打到了扫黑办。

2006年前后，上海发生了多起在娱乐场所内的聚众斗殴案。其中一起持械聚众但未斗殴的案件，引起了钱海军的高度关注：因争夺“地盘”，金某与林某一直纷争不已，这天也是冤家路窄，在一家娱乐场所不期而遇，彼此恶言相向之后，于是，又各自召集人马，带着砍刀、钢管、棍棒等器械，在此会合，一场血腥气十足的聚众斗殴即将开打，后因有人报警，一众人等才骂骂咧咧地离场而去……

这件案子让钱海军陷入了沉思：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不造成人员致死、致伤，此类案件就会作为普通治安案件查办，那样，其背后深藏的涉黑涉恶苗头就会被忽视。这些小流氓、小团伙长期盘踞在此，已经形成了黑恶势力的苗子，仅仅给予治安处罚，对他们无关痛痒，根本形不成威慑。

“必须要提高他们的犯罪成本，加大对黑恶犯罪的打击力度。”钱海军生前，在扫黑三支队立下了这条铁规。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此后一段时间里钱海军一头钻进了相关理论研究。他主动牵头对接检察院、法院，多次上门走访、沟通，促成上海公检法司四部门于当年出台了《关于办理聚众斗殴犯罪案件的若干意见》，为上海相关部门日后办理此类案件、实施精准打击提供了法律依据。

一年后，上海全市打架斗殴类警情下降了41.8%。

钱海军的办公桌上静静地躺着一份文件，《反有组织犯罪立法建议》。上面墨迹仿佛未干，这是他生前签署的最后一份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心得体会和修改意见。作为公安部《反有组织犯罪法》立法小组成员之一的钱海军，这份文件凝聚着他多年来通过执法实践反哺刑事立法的思考与心血。

钱海军常说：“我们不仅要办案，还要多考虑考虑，通过侦办这起案件我们想要传达什么‘声音’。”

“纪念钱海军最好的方式，是做他那样的人民警察”

一等功1次、二等功1次、三等功5次，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个人、公安楷模、二级英模、上海市“平安英雄”。钱海军28年的警察生涯，几乎经历了刑警的所有惊心动魄。他对违法犯罪“打早打小”的防控理念，让上海成为了“全球最安全城市”。

然而在取得耀眼成绩的背后，钱海军却失去了很多陪伴家人的时光。

妻子杨蕴记得，她和海军是通过介绍认识的。

两人正式确定关系前，海军曾诚恳地对她说：“我这个职业很可能顾不了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花前月下，你能接受吗？”

杨蕴想了想，用力点点头，“我可以接受。”

这就是钱海军，28年的刑警生涯，他把每天有限的24小时全都扑在了公安工作上，他用一生践行着从源头打击黑恶势力的崇高理想。他常说：“在立法工作上，公安机关长期处于打击违法犯罪的第一线，对于新型犯罪的敏感性往往是最强的，要敢于提出自己的立法建议。”

首部由公安部牵头起草的反有组织犯罪法草案已提请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部法律就可以出台，为打击新型的黑恶犯罪、信息网络有组织犯罪提供完备的法律支撑，这也是钱海军一生的夙愿。

“纪念钱海军最好的方式，就是成为像他那样的人民警察。”这是刑侦总队每位民警的共识。钱海军走后，上海刑侦总队许多民警都有这样一种习惯，每当工作中遇到难题，翻看一下之前与海总的聊天记录，总会找到坚持下去的理由；每破获一件案子，总会下意识地去考虑更深层次的问题。

仿佛那个人，从未离开……

转自长安剑

来源： 蚌埠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