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洛维茨钢琴,穿越170年,与肖邦的一个神奇约会的小说
作者:刘元举
不久前,我在深圳龙华享受到了一个平常之夜的不平常的音乐会。那是170年的时光穿越,让我们随着键盘“阶梯”,完成了与肖邦的一个神奇约会。这是一种特殊的舞台布置,龙华会堂运用全息投影创新模式,将肖邦公园和圣十字大教堂(安放肖邦心脏的地方)立体展现,特别是肖邦的各种雕塑,栩栩如生。
舞台上摆放了三台供演奏的古钢琴:“布罗德伍德”哥德式演奏琴(1882年)、“韦博”艺术钢琴(20世纪初),和难得一见的1876年的施坦威方形钢琴。灯光迷幻中,感觉当年的肖邦似乎就是这般端坐在高脚烛台照明的古钢琴前,将键盘音色柔曼地荡开,层层涟漪铺向无极。
蔡崇力在古钢琴上演奏肖邦降B小调第二谐谑曲。
无论肖邦过了多少年,无论肖邦在哪里,无论时代赋予了人们怎样的记忆与纪念方式,都无法限定肖邦的意义与价值。肖邦首先是鲜活的存在,他的举止言谈,他的内心抒发,都有着无限的穿越能量。这是因为一代又一代钢琴家,从内心呼唤他,感知他,融入他的呼吸,他的脉动,他的心灵。
乌克兰的瓦伦汀·斯莫佳力诺夫和保加利亚的伊万·雅那科夫先后走向肖邦,在三架古钢琴前任意转换弹奏,将自己最拿手的肖邦经典作品奉献给听众。而我最期待的,是压轴的香港著名钢琴家蔡崇力先生。
早在二十年前我就风闻了钢琴界的一个传说般的人物:蔡崇力。那是因为一台特殊钢琴的世界周游所引发的传奇——恐怕只有霍洛维茨才可能为每一场演出,包一架747飞机,带着他自己的三角钢琴全球转。在他辞世之后,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钢琴家,霍洛维茨生前演奏的钢琴不能停止歌唱,而是要在更大范围里,让其依然鲜活如初。这便是“再现霍洛维茨”纪念音乐会的开启。那架斯坦威E型钢琴(E·314·503)绝不是一件普通的乐器,霍洛维茨使用了五十年,键盘之间随时会有霍洛维茨的灵光闪动。郎朗还在柯蒂斯留学时就曾惊奇地说过,那台钢琴有五个键子特别神灵,手指刚要触到就会如风而鸣。能够触摸到这排键子的钢琴家,是有福的。
这架非凡的钢琴在世界巡演中,每到一个重要城市,就会选择那里最具影响力的钢琴家弹奏。到了1996年1月,这个带有神圣感的仪式降临到了亚洲,它来到了香港,于是,我第一次听到蔡崇力这个名字。前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校长赵晓生曾问他,使用这架钢琴演奏,与您在别的斯坦威钢琴上演奏有何不同,他眯着细长的眼睛说:你必须在不到一小时的试琴时间里就适应它。的确,有些非常透明,非常铮亮的声音在别的琴上是很难找得到的。这在实况演奏时,会即兴地产生许多灵感与想象。
作为米凯兰杰利的弟子,蔡崇力拥有着骄人的身份。米凯兰杰利被视为这一代最伟大且最具谜像的钢琴家之一。独特的艺术天赋,结合高深的技巧与多彩的触键,使他当之无愧地成为印象派音乐大师。蔡崇力说,米凯兰杰利从来不曾对我说过一句关于技术的话。我们只是谈论音乐。我们经常坐在一起,喝杯咖啡,看着谱子,研究音乐,研究这个音乐应当是怎么样的。他帮助我理解音乐,他非常重视结构,重视音乐。作曲家先用一块块砖盖成房子,演奏家则先要把房子拆开,拆成一块块的砖,再重新把房子建造起来。
低调、谦和、举止内敛,目光中透出一种绵和力量的蔡崇力,你从他清瘦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位智者的温润与精细的考究。他有过11年的欧洲留学经历,骨子里浸淫着欧洲文化。他在与众多著名指挥家合作的同时,还与瑞士罗曼德乐团、捷克布拉格乐团及香港管弦乐团有过成功合作;他还在美国匹兹堡亚洲音乐节、法国冬隆音乐节、瑞士巴赫音乐节和香港艺术节中得到成功的演出机会。
安静的钢琴家,内敛有深度的音乐,细致的键盘游走间,他将肖邦的生命气息,缕缕环绕开来,让台下的我们仿佛听到了肖邦的呼吸。他力求在每次触键,每个句子间,去尽可能地亲近肖邦,融入肖邦,再现肖邦的内韵特质。
蔡崇力弹奏的第一首曲子是肖邦的降b小调第二谐谑曲(作品31号之2)。他选择了那台最古老的钢琴,金光闪动高脚烛台,映衬着他触键的纤巧流动感。曾听过李云迪演奏此曲,也听过基辛的,李云迪帅气,基辛有着戏剧性魅力,蔡崇力更注重适度的自然的清醇抒发,力求波澜不惊中透出大气象。
肖邦四首谐谑曲中,最著名的就是这首。因其抒情性与歌唱性的优美段落,成为最受欢迎的一首,经常被演奏。我喜欢这首谐谑曲的热情性格,豪放中的细腻,宏阔中的精美。虽为“谐谑”,我真实感受到的则是亦庄亦谐,庄中的豪迈坚实,谐中的灵性闪烁。
最感染我的还是最后那首降A大调第六波兰舞曲《英雄》(作品53号)。行进中的豪迈,热情中的英武,以跳跃的快节奏,迅速步入当代人的脉动之中,从而激发起人们更大的情感波澜。从中,强烈感受到了蔡崇力的键盘雄心与内在的不凡张力。
一个杰出的钢琴家,犹如功夫世界里的太极大师,需要用一生的修炼和积蓄,才能做到厚积薄发。(刘元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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