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娱海生啵,野狼disco董宝石视频
《野狼Disco》火到了什么程度?演唱会、夜店、KTV的包间,到处充斥着这首歌的旋律。每个听歌的人哪怕不会扭动身姿,身体也会不自觉地抖起来。一时间,董宝石成为所有人的“老舅”,但他最常说的词却是“不合时宜”。娱乐圈的大门在向他敞开,他却还在犹豫。
记者 | 严岩
所有人的老舅
凌晨3点,董宝石和助理的飞机降落北京,刚坐上出租车,司机一按手机,语音播报响起:“董宝石提醒您,上车请系好安全带。”坐在车里的董宝石心里一惊,那是自己的声音。他和助理都默不作声,司机全程也没认出他。
“说实话你去问一圈,《野狼Disco》是谁写的?有人说是野狼写的,也有说老舅写的,董宝石的名字是最近才慢慢有人知道了。”助理认识董宝石多年,2010年以前一直活跃在说唱圈,后来渐渐不玩了,董宝石却依然坚持着。
《野狼Disco》的词曲作者董宝石
《野狼Disco》到底有多火?今年唯一一首同时占据抖音第一、网易云热搜第一、QQ音乐第一的歌曲,翻唱版本更是数不胜数,音乐一起,全中国人民都开始摇头晃脑,跟着老舅有节奏地“左手画龙右手画彩虹”,年轻人涌入KTV的包间里,故意模仿董宝石的东北粤语:
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
在那深夜酒吧 哪管它是真是假
请你尽情摇摆 忘记中意的他
你是最迷人噶 你知道吗
边跳边摇头的东北人对《野狼Disco》有着条件反射般的共鸣:街边的五彩玻璃门、粗糙的兔女郎海报、浮夸的大灯牌高高挂起,破旧是破旧了点,一些偏旁部首也不太齐全,但只要音乐响起,什么废土文化伤痕文学,一概不理。那时候,Disco这个词还没被引入中国,一首《野狼的士高》点亮过董宝石的童年,也组建起东北人的共同回忆。
只是,歌火了,董宝石却没有。他甚至不得不在微博上写道:《野狼Disco》这几个月上了很多次热搜,但没有一次有人愿意提及我的名字,我知道这是流量的时代,而流量又是无情的。
陈伟霆标准港式唱腔的翻唱版本更是给人错觉:男神发新专辑了!董宝石内心复杂,作品被认可,但没人觉得作者重要。不久前他刚上《吐槽大会》,嬉笑怒骂间,将自己的经历转化成段子。他耷拉着眼睛,一副无奈又不屑的样子,“《野狼Disco》呢,确实是我创作的,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事儿,我现在也不知道这歌到底属不属于我了。”
半真半假的调侃放一边,舞台下的董宝石谦虚而真诚。走起路来,他有种垮垮的气质,皮夹克一套上,手插裤兜里,蹬着亮头皮鞋,左右摇晃着往前迈着步子。头顶上的炫炸螺丝卷儿,就是你东北邻居大哥的模样。董宝石是长春人,西安读的书,2013年就结了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说唱都只是他的爱好,他并没有以此为生。他开过网约车,也卖过水龙头。用他曾经老板的话说:“宝石能力是没什么能力,人是个好人。”没办法,他得挣钱养家,工作实在不顺,媳妇想了想,“算了你还是回来写歌吧!”。就这样,有至少两三年的时间,董宝石在家写歌带孩子,媳妇挣钱养家。
很难说,那些称呼他为老舅而不知道他姓名的人,是不是单纯被这个称呼给整魔怔了——董宝石解释,在东北话的语境里面,“老舅”是年纪最小的舅舅。“在我的上一代,父母都生很多孩子,就会有很多叔叔舅舅。老舅通常比外甥大不了多少,对男孩子来说,很多第一次抽烟、喝酒、逃学、烫头都是跟着老舅学的。”老舅承担着朝上沟通长辈、朝下沟通晚辈的角色,“我自己的老舅就是这样,酒桌上就属他最受欢迎”。
而这,也是董宝石创立“老舅”这个人物的初衷:我要写出一个人物,用一种更巧妙的方式让人们记住我。他赢了,大伙开口闭口喊的,都是“老舅笑一个,老舅合张影”。但写长春Disco舞厅的老舅自己不怎么喜欢蹦迪,“那都是我写出来的,明白不?我要把老舅的脆弱写出来,比如不管多热都不能脱下我的皮大衣”,歌里的老舅外套里头的衣服太烂了,再热也不能把唯一像样的外套脱下。
现在被大家叫作“老舅”的董宝石,从高中期间就开始接触说唱,上了大学、毕业工作后也都没有放弃。买不起专业的录音设备,他就拼命写歌攒歌,再买张16小时的硬卧到朋友家里录歌。但一年也就写出两三首,网易云账号开了,新歌传上去,只有300多个人关注。
2008年宝石唱的《我的家在东北》
在《中国有嘻哈》之前,没人真正拿说唱当饭吃,老舅去了,当时只是担任大众评委。但短短几个月,《中国有嘻哈》把说唱圈翻了天,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rapper的演出费翻了好几倍,老舅突然有了一种错过的失落感。等《中国新说唱》来了,他立马报名参了赛,结果,连海选都没有过。
后来,董宝石写下《野狼Disco》,意外凭着这首歌站到了复活赛的舞台上。“这首歌的火,和‘氛围感’有关。我在2015年到2017年之间,追求的更多是镜头感,因为我拍不起MV,我就想让人从歌词中看出镜头感。但我现在更多追求的是营造一种‘氛围感’,你的歌词所透露出来的,不管是人物关系、故事剧情还是情感喜悲,整体跟音乐都是完美结合的,你听完之后就觉得这句话就应该是这样唱!很多英文歌,你可能歌词都没懂,但一听就觉得氛围感太强了,这首歌就是该这个调。我当时就觉得,我要活生生地写出一个人来。”
就这样,董宝石不但创造出了老舅的形象,也慢慢活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老舅模样。
不合时宜
“来,老舅,画个龙画个龙。”董宝石在拍一个平面广告,短短一分钟内,他至少摆了20个pose,还配合地比画出标志性的画龙手势。
这个“画龙”的要求,也是很多拼盘演唱会现场观众们的要求。一般情况下,董宝石会把《野狼Disco》放在最后一首,这样安排也比较符合人们听音乐时候情绪的起伏,但总有观众不想听董宝石的其他歌,迫不及待想跟着歌词画龙。
董宝石在现场与歌迷互动
一边说着“大家开心就好”的董宝石,却经常显露出自己的沉重。晚上9点多,忙完了一天紧锣密鼓的拍摄,董宝石终于稍显放松地坐在饭馆里,一脸真诚地说:“幸好今天没在演出途中的车里接受你的采访,否则又得逼着我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把内心掏给别人一遍,我真的……”卸了妆的他挂着极重的黑眼圈和眼袋,“最终很可能我也说不了什么真东西了,所有的表达都有掩盖的成分”。
在错过第一季的《中国有嘻哈》,之后参加《中国新说唱》海选又失利后,连续的打击逼着董宝石思考:难道真的没人带我玩了吗?是我的歌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了吗?
“蒸汽波”成为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蒸汽波有一点魔幻、一点小小的颓,还有一点暧昧。这是一种新的融合,让我感受到时代还在变化。”
蒸汽波(Vaporwave)是一种新的城市音乐风格,用过去的老的日本歌或者港台歌曲,经过变速、再加工、剪辑,使之成为一个全新的BGM(背景音乐)。蒸汽波的创作手法紧跟时下的流行音乐。“正常的传统Hip-hop歌曲的视角都是我高高在上。虽然我过去在底层挣扎,但现在哥们儿有的是钱,你们都过的下等人的生活,我们每天挥金如土,香槟洗手。但这并不是大部分人的生活状态,它是脱离生活的。尤其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我们缺少一些关于情感和时代的记忆和认知。”董宝石尝试新的音乐玩法,那些跟说唱音乐气质背道而驰的东西,“我喜欢那种感觉,是一种重生的过程”。
而在那之前,董宝石会花两年的时间写一首歌。那首歌的名字叫《海子》。
再也没有以梦为马的少年
可怜到拿诗换酒钱
打点好一切就在今夜
看你只身打马过草原
他叫査海生
为了大海生
那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董宝石。网易云音乐上,这首歌底下的评论是:如果你只听了《野狼Disco》,那不算了解宝石。真正的宝石,是诗人。
网易云音乐《海子》下面的评论
“《海子》的每个字我都需要去斟酌,要做到字字珠玑。到最后,这种宏大叙事的作品是一种醍醐灌顶式的书写,更多是在抒发和表达自己。从落笔开始,那种感觉就一直打通到天灵盖了。《野狼Disco》则更多是一种插花式的作品,展示的是创作技艺和很多技术的融合。”董宝石深刻地意识到,音乐方式在变,他的思维模式必须跟着变,“《野狼disco》在很多场合都只是个BGM,就是抖音上别人跳舞,拍个段子用的背景而已。以前一首歌对你而言是一张CD,你买回去得认真地听,反复看歌词的本子。现在不一样了。当然了,发展到这儿了,我必须要适应”。
从《海子》到《野狼Disco》,董宝石在努力从一个歌词中总对人类命运有终极关怀的音乐人,转变成为一个更符合时代精神的创作者。“写歌写到《野狼》的时候,我已经不再计较这些东西了。有些东西是别人根本不在意的事情,但即便别人不在意,也不能不漂亮。”他一边努力适应变化,坚持哪怕大众流行的歌曲也必须要漂亮,要有自己的思考在里面;一边依然时不时会感知到自己的“不合时宜”。
董宝石参加拼盘演唱会就有不合时宜的感觉,“所有歌手都唱自己的经典名曲,底下全场大合唱,而我只有一首《野狼Disco》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其他所有的歌都不合适”。有时候,即便有了自己的专场,想现场唱首《海子》,“结果唱完一看底下观众表情,那种凝重感,而我又自个儿在台上整得热泪盈眶的,也不合时宜。就好比人家说结婚,你上台献唱一首悲伤情歌似的”。哪怕参加一个说唱综艺节目,他都有一个敏感的认识,“我即便再不在乎年龄,你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感觉,你和那帮年轻人真的状态不一样。人家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无拘无束,我这个老帮菜在那儿东瞅瞅西望望,就担心整岔事儿了,人家呢?人家就是想出点事儿!”。
董宝石的细腻、敏感时不时也会体现在微博上——他会用备忘录贴一些非常个人的表达。12月1日凌晨3点多,他写道:
爱人,憎天,妒物,恨不绝。
激荡,喷涌,奔流,此消彼长。
最可怕的是看海都没有感觉,
最可怕的是你看海都没有感觉。
我问到具体的含义时,他激动了。“那些就是我的密码!诗歌和说唱是两个极端,说唱特别直白,必须得让人看懂,但诗一定是别人看不懂的。我不能说我写的所有都是诗,我只是在保留一点点知觉,对于隐喻、神秘性、美感的知觉。我需要这个。这也是我的自我表达很重要的出口。有的时候,它凝聚了我一天的情绪,或者我一段时期的一个想法,我必须得表达,如果不表达出来,我就特别痛苦。”
诗歌给了董宝石一些喘息的机会,在所有令他感到“不合时宜”的时刻,在没有时间创作而焦虑的时刻,重新细细地,打量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
列车上的调度员
董宝石受启蒙的是90年代的摇滚乐,直到2000年左右开始搞说唱。当时的他有感觉到自己的“拧巴”之处:虽说玩的是说唱,但整天也不说大金链子,也不写那些常见的“开个香槟,泡了个妞”。2010年前后,他意识到很多人和他一样,都走丢了。“大家都自称摇滚说唱,都以为按照崔健窦唯的方向是对的,结果,新一代歌迷成长起来了,什么宏大叙事苦大仇深的,人家大金链子都戴到脚后跟上了。”
他总结了不同时代的音乐特性:90年代的音乐,唱的是:“为什么?”快到2000年的时候,唱的是:“凭什么?”现在大家唱的是:“什么?”
这个“什么”的能量是如此强大——人们很清楚自己听流行音乐要的是什么,要的就是快活,要的是摇头晃脑地将自己从繁琐、苦闷的日常中解放出来。“什么”是一整个时代,这趟时代的火车直勾勾地压过来了,“它横冲直撞的,你瞅着都蒙了,但你必须得跳上去,否则就被碾压了。我写《野狼Disco》,其实相当于是当了回列车上的调度,我可指挥不了这动车跑多快,我就是稍稍地调配了一下轨道而已”。董宝石早已调整好了心态,“Beatles厉害吗?MJ厉害吗?现在的年轻人听吗?其实吧,人璀璨过就行了。我自己认为在我的音乐里,我燃烧过了,我就知足了。哪怕《海子》没给我带来一分钱的收入,我在歌词里面绽放过就好了”。
自始至终,董宝石都强调自己是个音乐人,如今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被巨大的名和利推着往前走,“娱乐行业的人也不一定接受得了我,我也并不想融入。我只是很珍惜现在所有的工作机会”。
《野狼Disco》确实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工作机会,整个10月,他就回家待了3个小时。董宝石知道,家庭和工作暂时是无法平衡的,幸福感和金钱也不一定是对等的。“我至今记得当时想去一个很好的连锁店买个风衣,我还跟我媳妇说,以后我们多赚点钱。现在?我去那儿看着风衣都没有感觉了,我知道我哪怕买10件都不能打动她。以前的那些幻想,比如一个月挣个两三万块钱,一年就能过上多好多好的生活的幻想不见了。钱就是个永恒的悖论,永远都需要,但带给你的和你失去的,永远都算不清楚。”
董宝石甚至很确定现在生活的幸福指数远远不及过去在家里写歌,和媳妇孩子在一起的时光。但他又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就像他在写给儿子的那首《小宝》里那样:
不是每个爸爸都能当首富
但是每个爸爸都会把宝贝守护
也不是所有老爸工作都很酷
但是每个老爸都会把宝贝保护
“我是想我儿子成为一个努力对自己负责的人。在整个《小宝》那首歌里,我最在意的一句歌词就是真真切切想对孩子说的:活得好好的,吃得饱饱的,不用讨好任何人,有尊严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酒过三巡,饭馆里的音乐突然变了,《野狼Disco》“我这儿没有信号,都听不着你说啥,撂了噢,摇头呢!”的前奏响起,董宝石突然顿了一下,笑了,“我估计……是被人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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