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白天救狗晚上卖狗（一人白天救狗晚上卖狗）

李老太太刚过了七十岁的生日，老伴已去世多年。二儿子在定远县当县令，平日忙于公务，一年也就回来三五次。好在大儿子就在邻村当老师，隔三差五就会回来探望她。
可是李老太跟大儿媳聊不来，如果不是大儿子或者孙子孙女在家，她是不会踏入隔壁院半步的。
俗话说的好“娶坏一代亲，害了三代人”。李老太看见大儿媳那样子，对于这句话的认同度可谓是极深的。
好在她门前有一块方方正正的菜园子，还是二儿子在家时，花了三天才给她收拾出来的。一半用来种菜，一半用来养鸡。她并不喜欢养鸭养鹅，嫌臭，还要给它们准备水，把院子弄得湿漉漉的。
李老太的门前有两块大石板凳，她家又正处在村中间，每日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可是他们并不想跟她聊天，这让坐在石板凳上，等谈客的李老太很是恼火。心里骂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跟我说话，以为我乐意跟你们说话呀！
第二天，她侍弄好院子，又会坐到右边石板凳上，还会时不时发出嗑瓜子的声音。这是二儿子交给她的，没事的时候可以嗑嗑瓜子、打打牌、唠唠嗑。
但是，跟老头老太打牌，她并不放在眼里，赢了笑嘻嘻，输了变成鬼，像什么样子。还是嗑瓜子好，有声音又不会太吵！

这日，正在喂鸡的李老太，越过围墙看到了一个蓬松着头发，走路颤颤巍巍的中年妇人。她赶忙放下鸡食，本能的想要去关院门。可是来不及了，那女人已经走了进来，大着舌头说道：“娘，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我还没有吃早饭了！”
说话的女人，正是她的大儿媳，王凤雏。李老太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笑道：“都日上三竿了，还早？闻着你一身酒气，是不是又喝上了？”
王凤雏双颊泛红，回道：“喝了点。等会我还要去地里挖红薯，您老要不要也一起去呀？”
听她这样说，李老太断定她又要去河边那里，丢人现眼了，就怒道：“你早些去吧！晚了村里的男人们，都要去河里洗澡。你在那里怎么方便？”
“娘，他们洗他们的，我挖我的。有什么不方便？再说了，他们洗澡不穿裤子，怨得了谁？”王凤雏并不示弱，回道。

隔壁马四，听到她们婆媳的对话，并不言语，只是捂着嘴笑，还时不时的跟妻子嘟囔：“她得了便宜，肯定没有不方便。哈哈哈，原来你们女人也是跟男人一样，喜欢……”
马四的老婆用手肘，推了推他，又恶狠狠的看了王凤雏一眼，进屋去了。
“你就快些去吧！我还有一堆事要做了，没空跟你聊。”李老太没好气的进屋去了。
想来也奇怪，李老太的大儿子凡书，是当地有名的老师。年轻的时候，还加入过县里的戏剧团。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不搭调的老婆呢？
说起凡书的婚事，李老太就气不打一处来，时常叹道：“如果不是爱喝酒，凡书怎么会娶她？”
那年，凡书二十岁，在十里外的流山村当老师。学校的后门，正对着的就是王凤雏家的大门。凡书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并没有日日回家。留守在学校的夜晚，漫长又寂寞。恰巧，凤雏的父亲是个老酒鬼，常常叫凤雏来请凡书，到他家喝酒。
这样一来二去，有天夜里，不知怎么的，凡书和凤雏就醉倒在了一张床上。

王家并没有声张，只是要凡书把凤雏娶了也就算了。凡书回家同父母说相中了一个姑娘，他们不疑有它，也就欢天喜地的为儿子的婚事操办了起来。
结婚之初，王凤雏也算勤劳能干。在生孩子后，两人奉子成婚的事情，才慢慢被世人知晓。
李老太可是个要面子的人，哪里能受得住别人的指指点点。对着儿子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可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悔也晚已。
婚也结了，孩子也生了，再气也没辙了。王凤雏倒像没事人一样，天天要酒要肉的闹腾了起来。
“分家！”李老太丢下这句话，就搬到了老房子居住，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王凤雏住在大屋里，高兴地就差点炮仗庆祝了。
三天五天不喝醉几次就算好的了。村里人都奇怪：她一个女人，也不用人陪，也不要下酒菜。用水瓢从酒缸中，盛出来就喝，不管是白天黑夜，都能在饭桌上就睡着了。
村里人为了纪念她这个奇人，就给她取名为“醉仙”，当然这是私底下才赶叫的。

“醉仙”养了一条小黄狗，取名就是“黄狗”。刚来的时候，小小的，掺杂些黑毛。这狗每年夏天都要换一次毛，还会去河里游泳，不出三年，就长得健壮如“狼”，聪明伶俐。
李老太喜欢狗，不喜欢猫。她觉得狗有灵性，能听懂人话，猫懒懒的听不懂人话。
黄狗在家吃的是猪食，在李老太这里却能吃上白米饭。她把碗中的饭，分一半，倒在地上，黄狗就会欢快的吃起来。
有几次，王凤雏瞧见了，就笑道：“娘，你还把饭给它吃，它也配？”
“你也不缺那几个钱，为什么就不能给点好的它吃了？”李老太并不想跟她争辩，只是不抬头的问道。
等王凤雏走了，李老太对着黄狗叹道：“你投到她手上，也是你活该。连顿好饭都吃不到，黄狗你吃了，就回去吧！”
黄狗舔舔嘴，抬头看看李老太就转身出门去了。

要是遇上天冷，李老太家是关着门的。黄狗用前爪在门上推几下，见没人来开，也没有声音，就又会推上几下。
有的时候家里没有煮饭，或者遇上李老太身体不舒服，她就会喊道：“黄狗，你回去吧！今天没有饭，回去吧！”
黄狗听了也就不再推了，自己跑开了。
夏天炎热的时节，黄狗从河里上来，全身湿湿的，它会躺在李老太脚边，眯着眼睛，听她说那些已经说过千万次的旧事。
有孩童时的趣事、少年时课堂上的握笔方式、父母去世后颠沛流离的心酸、养育孩子的辛劳……
如果黄狗听得懂，会不会疑心：她说自己读过三年书，为什么又跟别人说自己不认字，她明明就知道算数。
如果黄狗听不懂，又为什么会在她动情处，湿润了眼眶。
黄狗其实是一只母狗，每年都会产下幼崽。但是不久之后，就会被王凤雏卖掉。所以大多时候，黄狗就是一只孤零零的老母狗。

那年，黄狗可能是饿急了。来到李老太这里时，脖子后面被人用刀，划出了一个不小的口子。“哎呀，这是那个没心肝的，把你弄成这样？这血还在往下掉呀！”李老太惊呼道。
“奶奶，这是娘弄的。黄狗偷吃家里的腊肉，那是留着下酒的。”孙子华天说道。
“你娘呀！就知道顾娘家，什么事都不管。这狗也养了快十年了，哪里舍得下手呀？”李老太赶紧找来药，洒在黄狗的伤口处。
“娘，你这话就没理了。狗就是畜生，等下个月我还要把它买了了。”王凤雏端着那酒瓢，靠在门边，幽幽的说。
李老太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喝吧，喝吧，多喝点。好好一个大活人，全被酒害了。十里八乡有还能找出第二个吗？”
“嘿嘿嘿，都是我爹惯得。还不会跑，就开始用筷子点酒给我喝。都是惯得、惯得。”王凤雏像是回到了童年，还住在那个满是酒气的屋子里，没有娘的日子，她都是陪着酗酒的爹过得。

“汪汪汪，汪汪汪”，随着一阵狗吠声，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李老太。她心里急动作却缓慢，等她走到大门口，狗吠声已到了村口了。
见大儿子家的院门敞开，一阵阵酸臭的酒气传来，她本能的往回缩了一下。还是不放心的朝着那边走去，“凤雏，黄狗在家吧？怎么这么早就把门开开了？”
“呀，把你吵醒了。卖了一千钱!”突然墙脚那冒出一个头来，头发凌乱，脸色黑黄。
李老太气急攻心，双脚踱地，骂道：“你个没有心肝的毒妇，养了十年的狗，说卖就卖了。真是比铁生心肠还要狠呀！”
“娘，迟早都要卖的，现在是冬天，吃火锅的人多，价钱也优厚。那人说了，不会让黄狗太受罪的。”王凤雏走进屋里，端起桌上的瓢就喝了起来。
李老太站在那里，进也不是去也不是，嚷道：“你去给我把狗要回来，我这有钱，有钱！”
“您老有钱，我知道。迟早都是要拿出来的，何苦为了一只狗，大声嚷嚷呢？要是被歹人听到了，可怎么得了？”王凤雏小声说道。

原本就孤独的李老太，没了黄狗的陪伴，显得更加孤寂。杀狗的惨烈现场，她是知道的，每每想到，老泪就不停的流下来。
不出半月，就起不来身了，躺在床上噗嗤噗嗤的喘着粗气。凡书见母亲这样，马上给弟弟凡仁写了一封信。
过了五日，凡仁带着妻子，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家中。拉着老母的手，就是一顿忏悔，“娘呀，你不要丢下我们呀！”
李老太嘴里哼着“狗，狗，狗！”凡仁不解，就望向哥哥凡书，问道：“哥，娘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大嫂养的那黄狗，被卖了。娘，心里还惦记着了！”凡书回道。
“娘，你要是喜欢狗，我再给你买一只。千万不能因为旁事，伤了自己。”凡仁安慰道。
李老太看看大儿子，再看看小儿子，闭上了双眼。两个没用的儿子，自己还不如就去了。

“娘呀，你千万不要死呀！你那些金银细软，还没有交代呀！你告诉我们都藏哪了？”王凤雏平日里喝酒糊涂，今日却清醒得很，忙问道。
这话却激起了李老太活下去的斗志，她强撑着坐了起来，说道：“拿饭来，拿肉来，我饿了。那些钱财都藏在床底下了。”
凡书凡仁忙着给母亲准备饭菜，王凤雏却顾不得那么多，忙钻到了床底下。那里确实有一个小水缸，由于床底空间狭小，转不开身子，王凤雏用手一拉，不小心把它掀翻了。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
让她连着打了几个干呕，骂道：“什么狗屁？居然是尿！”
她还想骂，见弟媳妇正在给婆婆喂饭，也就小声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等吃饱喝足，李老太擦掉嘴上的油，说道：“这屋里不能住了，我准备住到老大你那去。老二你每个月出十两银子。”
两个儿子不敢争辩，只能“嗯嗯”两声答应了。

这可把王凤雏气坏了，她找到弟媳，抱怨道：“娘也太过分了，住到我家，还要你们出十两银子。这叫什么事呀？”
弟媳万氏，笑道：“大嫂，我们离得远，辛苦你照顾娘了。十两银子多是多了点，但是也是我们应该尽的孝心。”
“弟妹呀，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软弱了。那个老太婆嫌弃我没文化，你有文化又嫌弃你生不出孩子，现在有什么理由要我们出钱出力的照顾她？”王凤雏一副自己不好过，别人也要难过的语气。
凡仁见母亲也没有大碍了，就来到床前辞行，“娘，我们要走了。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儿呀，你好好做官。我在这里几十年，离不开的了。”李老太紧紧地拉着儿子的手，说道。
凡书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就说道：“二弟，你们快去吧！晚了就不好赶路了，这有我跟你大嫂，没事的。”

一双通红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一切，王凤雏心里憋屈，老太婆来家里住，三餐都要备着，喝酒都没有以前那么随意了。
她假意劝道：“二弟，娘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你们要时常回来照看，这才算是你们读书人的孝心了。”
凡书本意是不再出去教书了，就在家伺候老母亲，监督妻子戒酒。可是架不住王凤雏的催促，隔日又出门教书去了。
王凤雏提着炭炉，走到李老太床边，细声问道：“娘，现在是正午，外面太阳又好。要不要我扶着您老人家，出去晒晒太阳？”
李老太探出头，看了看外面，又想了想，答道：“好吧，你把那摇摇藤椅搬出来，我好在太阳底下睡会。”
王凤雏答应着，极为殷勤的搬这个拿那个。见她这样，李老太会心的笑了笑，“等会如果我睡着了，记得给我盖上毯子，要不然会着凉的。”
“好好，娘，我等会就给你盖上。你就放心睡吧！”王凤雏手里拿着毛毯，千真万真的回道。

不知过了多久，李老太竟然做起了梦。黄狗摇着尾巴，面目看不太清楚，“黄狗，你死的太惨了，下世你别再做畜生了。”
“奶奶，我是来给你报信的，那个女人想要害你。等会你回屋里，千万要自己起来把窗户打开。没这祸害，您命会更长。”黄狗吐出这几句人言，就消失不见了。
李老太突然惊醒，发觉四肢已经被冻得麻木，头也痛的厉害，就惊呼道：“凤雏，你怎么没有给我盖呀？哎呀，冷死了。快来扶我，把屋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
“娘呀，炭火早就烧好了。你进屋暖暖吧！”王凤雏还是一脸是笑的说道。
一进入到暖和的屋里，李老太渐渐平静了下来，回想起刚刚的梦，心中疑窦丛生，却也并不声张。
待王凤雏出去后，她扶着墙，走到了窗户旁边，暗想道：果然不错，这个毒妇想要害我，竟然把门窗都关的死死的。

一个时辰后，王凤雏鬼鬼祟祟的开门，走到床前，伸手去探婆婆的鼻息。一把被李老太抓住，“凤雏呀，我还是回隔壁屋住吧！我在这，你连酒都不敢喝了。”王凤雏没有预料到，婆婆还能如正常人一样说话、行走，骂道：“你是人还是鬼？”
“大白天的，还活见鬼了？真是晦气。”说完，李老太就气冲冲地回老屋去了。
王凤雏也不去追，伸手就拿起桌上的酒瓢，到酒缸盛酒，喝了起来。很快就醉了，迷迷糊糊的走到屋里，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床，炭火烧得正旺，也就安心睡去了。
过了三日，凡书休假回来，看到娘正在老屋喂鸡，就问道：“娘，你怎么又过来这里住了？凤雏呢？”
“不知道，我就在你家睡了一个午觉。估计她醉死了吧！”李老太不悦地说。
凡书知道，她说得是气话，也就不再争辩，推开自家门，喊道：“凤雏，凤雏。哎呀，这是怎么了？凤雏，凤雏。”

只见凤雏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炭炉中的炭火早就燃尽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凡书出来问李老太，“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想害死我，可惜我命大，我把窗户打开了。但是不知怎么，到她进去后，窗户又关上了。”
“她自己不会那么笨，主动关上窗。难道还有其他人来过家里？”凡书急的直冒冷汗。
李老太四处打量了一番，“不会呀，只是这里有狗脚印……”李老太说到这里，就明白了一切，不再往下说了。
心想：黄狗呀！黄狗呀！你生前就会推门，想不到死后，也能推窗。你我有缘，来世我们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