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丰市龙山中学(陆丰市龙山中学新校区)

林群生。资料图片

曾任广东省陆丰市龙山中学校长的林群生，是个有争议的人物。

林群生的妻子2003年死于一起凶案，坊间传言是他“雇凶杀妻”。顶着杀妻疑云整整7年，在此期间，他将一所普通学校带向了国家级示范高中，自己更是获得了全国十佳高中校长的荣誉称号。

杀妻流言直到7年后真凶落网才澄清，但这个人们眼里勤奋隐忍、能力又强的校长，最终还是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他的问题是“滥用职权”和受贿罪。他担任校长期间，也是龙山中学迅猛发展的时期，他擅自扩建教学楼，让学校背负了巨额债务，学校常常被告到法院，账户被冻结，林群生开始向社会集资。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让债务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到林群生离任时，已达到了上亿元。

日前，广东省陆丰市人民法院公开了林群生的一审判决书，揭开了这个“传奇校长”背后的筹款败局。

【1】他曾顶着杀妻冤名，也是全国十佳高中校长

网上公开资料显示，陆丰市龙山中学是一所公立高中，是全国群众体育先进单位 、国家级示范性高中、汕尾市高考先进单位。

龙山中学第一次面临创先进、创示范的机遇，是在2007年左右。龙山中学响应要求，创办国家示范性高中、省一级学校、普及高中三个工程。在当时，学校的校长正是林群生。

林群生荣获过“全国师德标兵“、“全国杰出教育管理人才”等荣誉，同时，他还顶着杀妻的冤名，饱受争议。

2003年4月15日上午，时任龙山中学副校长的林群生的妻子在家中被杀身亡，据法医和技术人员勘查鉴定，死者身受70多刀死亡。一直到7年后，真凶才因为一个偶然原因被发现。2008年，在深圳打工的男子陈森为追求一个女孩，假装抢她的挎包，不想女孩真的报了警，陈森被判刑7个月。入狱期间，警方抽取他的血液提取了DNA数据。2010年2月，广东省公安厅在进行DNA比对时，发现陈森就是7年前林群生妻子命案的凶手。

在这7年间，坊间一直传言——是副校长林群生杀妻。此前林群生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这样表述，“妻子被杀之后，江湖上就开始传言，就是我雇凶杀人。我妻子的娘家公开指责我为杀人凶手。”

妻子被杀2年后的2005年，他在学校困难之际，“临危受命”担任校长。在真凶被抓获时，当时广东的多家媒体均采访了他，对其报道为“洗脱嫌疑，苦尽甘来”。

在这些采访中，他也多次提到自己担任校长的工作“理念”：“在贫困地区，做校长非常重要的事情是找钱”“与发达地区省一级中学校长比，他们是管理学校，我们是真正地“经营”学校，方方面面得自己想，找钱，找人，这样才能让学生成才，老师成长，学校发展”。

林群生通过“找钱”扩建，让龙山中学迅速发展起来，但他最终也栽在了“找钱”上面。

【2】擅自扩建学校，留下债务隐患

在此前关于林群生的报道，他是一个严格且有魄力的人。

记者梳理发现，林群生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在近亿元的工程项目中，林群生的受贿数额为7.8万元。然而他一心发展学校，滥用职权导致发展超负荷，让学校背上了巨额债务。

正因为一心求发展，当机遇来临之前，林群生选择牢牢抓住。2007年间，龙山中学根据陆丰市发展和改革局《关于陆丰市龙山中学“广东省国家级示范性高中”建设工程项目的批复》批准立项，新建A、B两栋教学楼，设计建设规模为五层，每层8间教室共14796平方米。

2010年2月4日，龙山中学按照规定将教学楼A、B栋工程在陆丰市建设工程交易中心进行招投标，陆丰某工程有限公司中标，合同价为2058.56万元。

当时龙山学校并没有取得财政资金的支持保障。为了解决A、B栋楼的基建费用，学校从银行贷款了7000万元。贷款用途为广东省国家级示范性高中建设的资金缺口，贷款期限为10年。

合同签完后，林群生却有了更多想法。他发现，2010年签订合同时没有考虑到普及高中工程需要增加到1万个学位，原合同的教学楼规模无法容纳，加上学校的面积小，可利用的土地少，为了充分利用土地资源，林群生交代学校“基建领导小组”的成员去找陆丰市建筑设计室和工程队，提出要求在教学楼A、B栋的基础上每栋增加一层地下室和每栋每层增加2间教室。要求设计单位更改建设规模为六层，每层10间共16836.85平方米。

之后，林群生未经上级批准及重新招标投标，和工程队签订了补充协议，新增工程造价651.44万元。截至2013年6月，致使龙山中学实际预付单位工程进度款已达3590.21万元，超出中标价1531.65万元（超幅中标价74%）。

龙山中学不少老师回忆，教学楼扩建的事情听林群生提起过，但从来没有作为一个会议内容来讨论。

林群生为何会一个人拍了这个板？他这样表述，在他看来，工程资金是学校自筹的，不需要经过财政局基建结算中心结算，增加教室和教学楼面积是益于学校的，基建小组和学校的其他领导班子成员也没有提出异议，“当时年度招生计划已下达3000学位，再走程序已来不及了。”

除了教学楼，学校还需要配备先进的教学设备。有了第一个破例之后，再破例也不意外。2008年至2013年期间，林群生为了完成省一级示范性高中的建设发展目标，逾越职权，未获得上级主管单位教育局和政府采购中心批准，自行采购大额设备。

2008年1月至2013年6月龙山中学账面事业支出中反映，购置费支出1802.29万元，上述购置项目除广州市某信息产业有限公司承建多媒体平台系统建设工程3宗485.24万元和向陆丰市万通汽车销售有限公司购置一辆小轿车20.78万元有通过政府采购中心采购外，其余项目均没有通过政府采购。

然而，这样的超负荷发展终究为后来埋下了隐患。经审计，2008年1月至2013年6月期间，龙山中学自行购置费项目支付人民币1802.29万元，未经结算审核的新建、修缮工程项目造价8683.91万元（包括已由陆丰市建设工程造价管理站核定造价的教学楼A、B栋建设工程3695.92万元）。

【3】学校入不敷出开始集资

很快，龙山中学出现了经济困难。

按照贷款时的计划，学校主要依靠择校生费来偿还贷款。然而，一边大肆建设，一边还要用本就不多的收入支付教师的工资补贴等日常开支、利息，只能借新还旧，最后导致债务无法把控。

择校费是龙山中学的一项主要来源，在这笔钱的收取上，作为校长的林群生，经常打招呼免予收取。

2008年至2013年间，陆丰市物价局、陆丰市教育局、陆丰市财政局每年度联合制定年度中小学收费问题的通知文件，文件中规定中学须严格执行收费标准（每生一次性收取择校生费16800元），对择校生进行足额收费，择校费收取确有困难需降低标准的，应提前报教育局、物价局、财政局审核批准。

2008年至2013年10月29日间，龙山中学在招生收取择校费的过程中，林群生逾越职权，在按规定程序申报、批准的情况下，私自决定采取择校生按照普通生收费、直接免收择校生费、择校生按照贫困生的标准收费等方式减免了86名学生收费，共计人民币132.124万元，造成应收取的费用重大流失。

龙山中学的择校生分为两类，一类是低于普通生领取分数线的，一类是外地学生。林群生回忆，每年减免择校费的学生大概有20个左右。

“2008年至2013年期间，龙山中学招收的择校生有学校教师的子女、教育局干部的子女、我朋友(社会人员)的子女，每年学校秋季高一入学时，这些择校生的父母会联系我，一方面学校历来都有照顾教师子女、教育局子女的情况，我便出于关照同意给予教师子女的择校费进行减免，另一方面我的朋友打电话请求我给予通融，也有一些经济确有困难、贫困的，我也同意给予他们关照、通融。”林群生回忆，他的儿子当时也是择校生，他也交代按照普通生的学费收取。

随着林群生的超前、超负荷的发展决定，以向学生收费为主要收入来源的龙山中学经济无法正常运转，紧张时老师的工资、补贴发放都成了问题。

为维持学校正常运转，林群生又作出了一个决定：以龙山中学名义，向有关单位及个人借款用于学校开支，最初许诺的月利率为1%。

林群生先是号召学校教师、教师亲戚有钱的可以借给学校。见学校给的利息比银行高，不少老师投了钱。曾任龙山中学副校长的张某生考虑到学校经济困难，他作为学校领导，手里有点闲钱，就分两次拿了5万元给学校的出纳，由出纳开具借据。张某生每年领着利息，本金至今还拿不回来。

龙山中学的教职工谢某丽把消息告诉家人后，她的哥哥陆续借给学校180万元。同样，谢某丽的哥哥也没有拿到借款合同，只有一份学校开具的收据，没有约定借款期限。

就连林群生本人，也以亲属的名义偷偷借钱给学校。“我每次借给龙山中学的都不是小数目，我怕外界人员误会猜疑，我多次来回借入收回，借给学校有300多万元。”林群生称，目前龙山中学还欠着他100多万元。到2017年，他从中领取到的利息也差不多有100多万元。

【4】留下上亿债务烂摊子，名校长获刑一年6个月

据统计，林群生擅自决定以龙山中学名义向有关机关和个人借款，金额共计人民币1786.66万元。

然而，向外面借钱并没有让学校真正缓解经济问题，学校的负担反而越来越重。到了2011年下半年，见学校经济更加紧张，借钱也更加困难，林群生决定提高借款月利率，由最初的1％上浮至1.2%、1.5%。“我有在学校领导会议上提出，他们很多人都有借钱给学校，所有我的提议他们也没有反对。”

据统计，2008年至2017年间，龙山中学支付利息共计人民币963.494249万元。

林群生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最终还是玩不转了，龙山中学开始接连接到法院传票。

因龙山中学到期无力偿还广州市某科技有限公司欠款100万元和广州市某信息产业有限公司工程款130万元，两家公司分别将龙山中学起诉至陆丰市人民法院，并申请冻结学校账户。

2014年12月29日，经法院判决，龙山中学败诉，账户被冻结。由此产生成了一系列麻烦：学校账户无法使用、学校财务不能正常运转、办学经费无法得到保障、教职员工的工资、医保社保金、岗位津贴等无法正常发放。

时任龙山中学总务处副主任的陈某瑞记得，当初林群生交代他去汕尾请律师来代理这宗案件，花费了10多万元的律师费，最后龙山中学还是败诉了，只能调解解决。

2015年4月27日，龙山中学向陆丰市人民法院承诺先预付原告利息后，才使学校账户得以解封。

2015年，林群生离任龙山中学校长时，留下了一堆烂摊子。他记得，当时据陆丰市审计局审计，龙山中学的财务状况负债上亿元，包括未入账反映的债务千余万元。

有老师提到，学校经常有债权人、工程队上门讨债。新上任的校长认为月利率1.5%过高，又下调到了1%。

2018年10月，陆丰市人民法院依广州市某信息产业有限公司申请，再次冻结龙山中学账户。2018年10月8日，惠州市仕安实业有限公司以龙山中学到期无支付工程款37.3万元和9.3万元为由起诉至陆丰市人民法院。

2018年10月26日，陆丰市纪委监委发布消息，陆丰市政务服务管理中心正科级干部林群生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2019年12月底，广东省陆丰市人民法院公布一审判决。法院审理认为，鉴于林群生在滥用职权中的出发点是为完善学校的建设，因所采取的方式不当所致，可予酌情处罚，判决林群生犯国有事业单位人员滥用职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100000元；总和刑期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100000元；决定执行刑期有期徒刑一年三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100000元。（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18年10月24日起至2020年1月23日止） 。

【资料链接】

龙山中学2014年2月获批国家级示范高中

广东省陆丰市龙山中学的学校简介中提到，2002年，龙山中学被确定为汕尾市7所创建省示范性普通高中学校之一，学校2003年被评为汕尾市一级学校，2006年晋升为广东省一级学校，2008年5月通过广东省高中教学水平优秀评估，为国家级示范高中督导验收奠定了坚实基础。

汕尾市教育局主办的《汕尾教育》一刊显示，自2009年8月启动广东省国家级示范性普通高中创建工程以来，2014年2月，经广东省教育厅批准，陆丰市龙山中学成为广东省国家级示范性普通高中。

简介提到，学校多渠道筹措资金，投入10000多万元，改造和新建综合楼、图书馆、体育馆、学生食堂、学生宿舍和运动场等，更新和完善教育教学设备，学校一半以上的教室配备有多媒体教学平台，引进中央电教馆资源库、试题库，建设电子阅览室、电子备课室、课件制作室、人机对话语言实验室、电教主控室、网络中心、电子白板教学系统等，使学校教育现代化、信息化设施设备不断加强，教育教学资源得到进一步整合和优化。

潇湘晨报记者周凌如 实习生程艺梅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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