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州事件的历史背景及其影响

《咸丰邳州志·沿革》简注

李文娟

一

注者语：在民国及以前，传世《邳州志》主要有六部，为方便区分，文中简称之为《嘉靖志》《康熙志》《乾隆志》《嘉庆志》《咸丰志》《民国志》。其中《咸丰志》(董用威、马轶群修，鲁一同纂)在道咸年间有名志之称。

《咸丰志》纂者鲁一同(1805年—1863年)，为晚清著名学者、文学家，字通甫，一字兰字岑，清河(今江苏淮安) 人。鲁一同诗、文、画俱佳，却屡试不第，一生未曾出仕，有《通甫类稿》《通甫诗存》《邳州志》《清河县志》等著作传世。

道光三十年（1850年），鲁一同自京城南归，路过邳州，应邳州知州董用威之邀，为邳编纂《邳州志》。咸丰元年（1851年），书未成时，董用威离任，由新任知州马轶群主持续修。鲁一同先生在邳州人吴瑗、卢锡宇等人协助下，历十七个月，于咸丰元年十月纂成二十卷《邳州志》。

咸丰《邳州志》的成功问世意义深远，对邳州来说是承上启下之作，于世又被誉为“志家法程”“志乘获钜””邳邑信史”，被曾国藩推崇为“近日志书之最善者”。光绪时著名方志学家朱士嘉断论：“鲁氏不愧为志家新派中一巨子。”而鲁一同先生在邳州编志的一年多时间里，也收获颇丰。他尤其对邳州以区区百里之地、在二百余间年竟编有志书四至五部深怀感佩，他认为邳州其地政通人和，文人精诚纯粹，故而能成就文化盛事。他在《邳州志》后序中说：“彼其士大夫诚专一淳朴，乐成事而少议论。乐成事故功易集，议论少则理不黩矣。”笔者深以为然。

咸丰《邳州志》卷二沿革部分是六部旧志中内容最繁、述事最详，引证最密之作。其它五志或以郡国志体，或以年表体记录邳州历史沿革，最简省莫过于《嘉靖志》《康熙志》，不过一、二百言；略详的为《乾隆志》《嘉庆志》；《民国志》则综合前志优劣，以年表方式逐朝、逐代详细列举，并加注释与辩疑，一目了然，易于观览。《咸丰志》与《民国志》相比，陈事过于琐碎、注解长篇累牍，极不便于查阅。

然而，《咸丰志》沿革一卷的好处也正在其繁陈累述，胜在史料密集丰富。纂者遍考正史志书，不厌其烦地将发生于邳地的大小事件一一复述，全篇达七千言，正可作较为可靠的珍贵史料。同时，纂者浓浓的笔墨重现了邳地厚重的历史，极力渲染了下邳“北控齐鲁，南蔽江淮，水陆交通，实为冲要”的特殊战略地位；使千古以来的惨烈攻伐与热血征战历历在目，让读者在了解下邳几千年历史变迁的同时，也深深体会到帝王将相为寸土之荣而纵横驰骋的悲壮豪情，或许也可激发后来者对这方土地的热爱和对历史的求索与探究。注者的初衷也在于此。（文中鲁一同先生史料引自《鲁通甫集》，郝润华辑校，2011年版。）

汉四年，韩信既已定齐，使灌婴别将击楚，前至下相31，以东南渡淮，尽降其城邑。项羽使项声、薛公、郯公，复定淮北。婴渡淮北，击破项声、郯公，斩薛公，下下邳，而下邳为汉。汉既定天下，改郯为东海郡，下邳、良成属焉。五年，徙齐王韩信为楚王，都下邳。明年，废信为侯，以弟交为楚王，王薛郡、东海、彭城，三十六县，都彭城，而武原属楚国。（此据《交传》，若《本纪》，则云以砀郡、薛郡、郯郡，立交为楚王。）吴楚反时，下邳人周邱32，以汉节驰入下邳，一夜得三万人，吴败，楚王戊自杀。交传国六世，至延寿33卒以反诛。（楚元王之封，在《汉书·高帝纪》有砀、薛、郯三郡；在《地理志》，则止有七县，有武原，而无下邳、良成。按元王初封，凡三十六县，七县者，地节元年，延寿以反诛，宣帝改为彭城郡，黄龙元年复故，故《地理志》据书之耳。然楚至王戊二十年，已削东海郡，故下邳闻吴楚反，为汉城守也。）高帝七年分武原二千八百户，填充卫胠34为武原侯；昭帝始元五年，以鲁安王子文德为良成侯。胠传至孙不害，文德传至元孙闵，国并除。及王莽篡汉，改下邳曰“闰俭”，良成曰“承翰”，武原曰“和乐亭”，于是更制郡县，天下纷如矣。

咸丰《邳州志》卷之二 · 沿革 注释：

1.薛：即薛国，为任姓，是夏、商、周三代的一个东方诸侯国，传国长达1500多年，战国时曾为齐国孟尝君（田文）的封地，在今山东省滕州市官桥镇一带。

2.奚仲：任姓，奚氏，名仲。相传为黄帝后裔，东夷族，被封为薛侯，是夏朝薛国始祖。被视为马车的发明者，称为“造车鼻祖”。

3.车正：车服大夫，夏代管理造车等事宜的官员。

4.邳：奚仲所迁居的邳地，史上有异议，一说在现邳睢交界的岠山东南附近，即下邳；一说在现山东省滕州市南，即上邳。文中应倾向于前一说法，即奚仲所迁之地为下邳。“上邳”之说最早或见于《汉书·王子侯表》：“上邳侯郢客，楚元王子。”而“下邳”之说最早见于《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居期年，封以下邳，号曰成侯。”

也有说“下邳”最早见于《竹书纪年》，主要是根据他人引自《竹书纪年》中的一句：“梁惠王三十一年（三十年），下邳迁于薛，改（故）名徐州。”此语见于《史记索隐》（唐·司马贞著）与《史记正义》（唐·张守节著），二人均引用此条为《史记》作注，但据查阅古本和今本《竹书纪年》，只有“二十九年，邳迁于薛”，都没有“下邳”的用法。且书中“二十九年”指的是周显王二十九年，应为梁惠王三十年，非三十一年，所以《史记正义》中：“梁惠王三十年，邳迁于薛，改名徐州”或更准确，因此也不能判定“下邳”最早出自《竹书纪年》。如有更确凿史料可证实上邳、下邳之说，望不吝赐教。

5.仲虺（huǐ）：姓任，名莱朱，号中垒，是奚仲的第十二世孙。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辅佐商汤成就开国大业，封为左相，是继奚仲之后又一位杰出的薛国国君。

6.太戊：子姓，名伷（zhòu），商朝君主，在位七十五年。

7.武丁：（？－公元前1192年），子姓，名昭，商王盘庚之侄，商朝第二十二任君主。

8.应劭：约153－196年，字仲远，一作仲瑗，汝南郡南顿县（今河南省周口市项城市南顿镇）人。东汉末年著名学者，著有《风俗通义》等。

9.应邵曰……瓒说是：此处为书中引文，出自《汉书注》，作者为唐代历史学家颜师古。

10.赵孟：孟，即长的意思。赵孟，是春秋时期人们对晋国赵氏历代宗主的尊称，非特指一人，如赵武、赵鞅、赵无恤都被称为赵孟。此处指赵武（前589 —前541年），又称赵文子，是赵盾之孙，赵朔之子，赵氏复兴的奠基人，任晋国正卿，执掌晋国的国政。此句出自《左传·昭公元年》。

11.姺（shēn）：即商朝的姺国。

12.寖（jìn）：逐渐。

13.徐夷：指东夷族徐国，为夏朝至西周时期诸侯国，历四十余君，享国一千六百余年。此处指徐国第三十二代国君徐偃王曾率东夷九国伐周。

14.骥騄（jì lù）：指良马。

15.晋征吴会于良：征，召集。这句是指鲁昭公十三年（公元前529年）秋，晋昭公要和吴王夷未在良地见面，吴王因水道不通，辞谢不来，晋昭公就返回国内。

16.杜注：指魏晋时杜预所著《春秋左氏经传集解》。

17.弔（diào）：同“吊”，慰问。

18.驺忌：即邹忌，战国时齐国人，齐威王时被任为相国，封于下邳，号成侯。

19.宋王偃：即宋康王；子姓，戴氏，名偃；战国时期宋国最后一任国君，公元前328年—公元前286年在位。

20. 淮北入于宋：一说当时淮北属楚地。窦鸿年民国《邳志补》对此句存疑：“《宋世家》‘五城’下未言何地，《田齐世家》‘割楚淮北地’即在灭宋之下。若果为宋地，则当云割宋，不当云割楚，疑宋所取五城非即淮北地，此未敢臆断者一也。”

21.楚与燕合师攻齐：公元前286年，齐国灭宋国，两年后（公元前284年），燕国派乐毅为上将军，联合秦、韩、赵、魏共五国攻齐，其中没有楚国。如果此句是指五国伐齐之役似有不妥。

22琅邪：今作“琅琊（yá）”，是山东东南部的古地名。

23.旧志一句：指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等史书及《嘉靖志》《康熙志》《乾隆志》认为秦朝下邳县属薛郡或郯郡，而《嘉庆志》及之后邳州志中皆称秦朝下邳县属泗水郡。

24.方与、胡陵：方与，即秦朝所置方与县（今山东省鱼台县西）。胡陵，即秦朝所置胡陵县，胡陵城是一座存续近三千年的历史古城，后湮没于明朝黄河大水之中，故城遗址在今江苏省沛县龙固镇东北。

25.秦嘉立景驹为楚王：秦嘉，秦末东海郡陵人（今江苏泗阳县众兴镇凌城村），为秦末起义农民起义军将军。秦嘉不服陈胜号令，自立为大司马，并立楚王后裔景驹为楚王，驻扎在彭城（今徐州）以东，后为项梁所败，被杀。景驹，秦末楚国贵族，被秦嘉拥立为楚王，加入反抗秦王朝的农民起义战争；秦嘉败亡后，景驹逃到梁地而死。

26.文颖：字叔良，南阳人。东汉末年为刘表荆州从事，后归曹魏，为甘陵丞。《汉书·卷一下·高帝纪第一下》中关于东阳郡的注释为：“文颖曰：‘东阳，今下邳也。’”和文中“东阳郡，今下邳也”略有不同。

27.迳（jìng）：经过；行经。同“径”。

28.闰俭：公元9年(王莽始建国元年)，改下邳县为闰俭县。《汉书·地理志》：“下邳，葛峄山在西，古文以为峄阳，有铁官，莽曰‘闰俭’”。

29.张宴：三国时魏人，字子博，著有《汉书音释》。

30.《项籍传》：即东汉班固《汉书·项籍传》。

31.下相：今宿迁。“下相”是因其地处于古相水下游而得名。

32周邱：一说周丘，西汉下邳人。在汉景帝三年（前154年），吴王刘濞率楚王等七国举兵反叛（即七国之乱），门下宾客周邱见其他人被吴王封为将领，自己无功不得封，便向吴王要来汉节，回到家乡下邳，以汉节斩杀县令，募集三万人，攻城略地，一时震动朝野。后吴王兵败，周邱引兵回下邳，于途中病亡。

33.延寿：刘延寿，楚元王刘交六世孙，因私交广陵王谋位被告发，自杀后楚国被除，属地并入彭城郡。

34.卫胠（qū）：（？—前192年），西汉人，从高祖举兵，击韩信、陈豨（xī）、英布有功，高祖封其为武原侯。

参考书目：

《左传》（春秋·左丘明）；《史记》（汉·司马迁）；《汉书》（东汉·班固）；《水经注》（北魏·郦道元）：《史记集解》（南朝宋·裴駰）；《史记索隐》（唐·司马贞）；《史记正义》（唐·张守节）；《读史方舆纪要》（清·顾祖禹）；《古本竹书纪年辑证》（方诗铭、王修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