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viasaint的生活经验分享
文/刘健芝 薛翠
1994年1月1日,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AFTA)正式生效,同日,在墨西哥南部的恰帕斯州,打响反击新自由主义第一枪——那里爆发了以墨西哥原住民为主,受到全球声援的原住民起义“萨帕塔运动”(Zapatistas movement),而领导起义的“萨帕塔民族解放军”(EZLN)则成立于起义的十年前的1983年11月16日。
自这场起义开始,运动领袖副司令马科斯的蒙面骑士形象开始广为人知,然而他们具体扎根社区的建设行动,却少被书写。同年12月,萨帕塔民族解放军建立了自治市镇。此后,萨帕塔人扎根土地,培育新人,建设海螺自治区,传承原住民文化。最瞩目的是,萨帕塔人建设社区的行动,27年来从无间断,发扬拉丁美洲原住民悠久的尊重自然生态、全民负起社区建设职责、自力更生地以实践抗击腐败的体制。2018年,北美自由贸易协议延续名为“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议”,墨西哥继续扮演世界体系中边缘角色,那么,底层墨西哥民众如何应对变局?
本文作者之一、“全球大学”(Global U)发起人、岭南大学文化研究系教授刘健芝数年来几度探访萨帕塔社区,见证了自治区人民不忘初心,筚路蓝缕,向另类路径勇敢前进的历程。
萨帕塔妇女乃建设海螺自治区的主力军。
女人的解放
1994年1月1日,萨帕塔蒙面军起义当天,同时正式宣布《妇女革命法》,标志着在乡规民约上,写上妇女权利。其实,早在1994年1月起义之前的10年中,马科斯这些受西方理念洗礼的激进革命者,一边虚心接受原住民的教育,一边也在改造原住民社区的观念,掺进现代的“解放”思想。最显眼的是,不少原住民女性参加萨帕塔运动的初衷,是在这里找到了解放的空间。《妇女革命法》有十条,听起来并不特别新鲜,但是对于当地妇女来说,是宣示一场早已展开的静悄悄的革命。包括,妇女可以自由恋爱、自选配偶,而且可以选择生多少孩子。前者在萨帕塔游击队里已经“浪漫”地发生,可是,后者涉及的是深层的社会关系。天主教教义通过几百年殖民过程扎根在伦理文化里,原住民社区更可能接受恋爱自由,更难接受计划生育或者堕胎。还有一条禁酒令,以杜绝家暴的源头,这条法令教育男女如何在家里与社区相处,调解家庭与邻里关系,并逐渐改良民风。
我(刘健芝)在2003年8月探访阿马逊丛林深处大河边一个萨帕塔社区,接待我们的中年原住民夫妻生了8个孩子,4个已然夭折,妻子怀着胎儿,招呼我们,却难挤出笑容。两个女儿玛莉思拉(Maricela)(16岁)和玛莉奥拉(Mariola)(9岁),聪明活泼勤奋,她们俩在我们下车点接应,帮我们拿了部分行李回村,等到我们在丛林的泥泞小路上走到一半,大概2个小时后,她们回到村子再叫来的村民,已经迎上我们,帮我们拿其余的行李。在丛林里,她们赤脚行走,速度是我们的3倍。姐姐很幽默,叫我们晚上在竹棚里睡觉时,别跑到外面,不要做了森林朋友——蜘蛛、蝎子、豹子——的夜宵。妹妹在树上荡秋千。她们美丽的眼睛,一直跟随着我们。今天,33岁和26岁的她们,会是多少孩子的母亲?《妇女革命法》让她们摆脱了她们母亲的重担了吗?
《蒙面骑士》,戴锦华、刘健芝主编,2006年6月出版,封面设计第一稿
2006年5月2日,晚上九点,墨西哥大都会大学,萨帕塔运动巡回聆听会上。马科斯(左二),刘健芝(右二)、洛佩兹雷拉(右一)
2006年,左翼阵营推出的总统候选人安德烈斯-曼努埃尔-洛佩斯-奥布拉多(Andrés Manuel López Obrador)呼声甚高,结果落选,有人归咎为选举舞弊,有人归咎萨帕塔运动呼吁抵制导致左翼阵营损失选票。一度,萨帕塔运动备受左翼阵营非议。2018年总统选举,这一次,洛佩斯-奥布拉多重出竞选,萨帕塔运动没有呼吁抵制,却联合原住民治理代表会(全国58个原住民部落参加),派出一位原住民妇女帕特里西奥-马丁内斯(Patricio Martinez)(简称Marichuy)参选,明言不接受政府给的竞选经费,也不谋求当选,只是利用竞选机会巡回宣传,彰显原住民的诉求,广泛串连。马丁内斯是传统草药医师,她说,只有传统智慧能治疗病重的墨西哥社会。时隔12年,呼吁抵制大选或者派出独立候选人,萨帕塔运动初衷没变,只不过以不同方式表达同样的政见批判。当然,对于传统左翼,他们是另类。萨帕塔运动本身,也很难用“左翼”一词来描述。
原住民治理代表会和萨帕塔运动推出的原住民总统候选人马丁内斯
2014年,奥文地海螺自治区调研。刘健芝(左二),薛翠(左一)与年青领袖交流。
尽管2003年宣布成立海螺自治区,但是原住民社区已经有了几十年的斗争中自我组织的经验,包括1960、70年代教会的协助,1980、90年代以马科斯等激进青年左翼的介入,以至1996年后的自治法例给与的空间。例如,奥文地(Oventic)早在起义前,在1990-91年已经设立了7-8个小诊所,一个中央诊所,也有小学、中学和成人教育,全部是原住民自己提供的服务,不在国家系统里面。
2003年成立的5个海螺自治区,分别是La Realidad, La Garrucha, Roberto Barrios, Morelia, 奥文地(Oventic);这是它们所在区域的名字,成立后,它们有好玩的新名字,例如奥文地(Oventic)叫“为了人类的反抗和起义”,Morelia叫“我们语词的旋风”,La Realidad叫“我们的梦的海螺之母”。这是翻译过来的名称,原住民语言应该更为简洁吧。
必须理解的是,萨帕塔的海螺自治区或者自治乡镇,并不是地理上独立的政体。据估计,萨帕塔人所在的地区,幅员有2.4万平方公里,2018年萨帕塔人有36多万,但是,可能没有一个海螺自治区或者自治乡镇超过当地的一半人口。我们去探访萨帕塔农户时,隔壁的邻里并不一定是萨帕塔人。这也是萨帕塔自治实践的一个挑战,就是说,随时会有萨帕塔人转为非萨帕塔人,不离开住处但离开自治社区,也随时有新的当居民加入。
海螺自治区或者自治乡镇是怎么运作的呢?从2003年正式命名成立至今,已经17个年头了。第一,它们活着,活着就是胜利;第二,2019年8月,萨帕塔运动宣布增加7个海螺自治区和4个自治乡镇,给外界大大的惊喜,表明自治不仅没有衰败萎缩,反而大幅增加了。
萨帕塔自治组织架构有三层,第一个是最底层的,也是最主要的,是村民大会,由大概300户组成,12岁以上的成人都可以参与讨论和决策。决策前尽量达成共识,偶然会候采取多数表决。每个村民社区有三大职能:1. 日常行政;2.土地管理委员会,处理森林事务和与旁边的社区的纠纷;3。社区警察。
第二层是多个村民社区组成自治乡镇。
第三层是4-7个自治乡镇组成海螺自治区,自治乡镇派出代表组成“善政政府”,三年一任,代表随时可以因为表现不佳而被撤换。
以奥文地海螺自治区为例,7个自治乡镇各选派2位代表,一共14位代表,组成“善政政府”,成员分三班,轮流由4-5位成员驻守一周处理公事,然后回家两周从事劳务。不在家的一周,有需要的话,其他村民会代行劳务,或者摊分收成。全部代表没有报酬,各个社区自行协调劳务和分享收成。
萨帕塔人完全拒绝政府或者企业的项目,只接受非政府组织的无条件援助。后者非常有限,所以萨帕塔的经济民生、教育医疗,基本上自给自足。可以说,条件艰难,政府的各种经济和福利项目,的确造成社区的分化,导致这些年来有不少萨帕塔人离开运动;没有离开的,一直坚持自立的原则。
萨帕塔经济主要以工人合作社、家庭农场和社区商店的形式进行,善政政府提供低息贷款、免费教育和医疗,和社区电台服务。经济以农业为主,生产玉米、黑豆、咖啡、香蕉、蔗糖、牛、鸡、猪。土地为社区共同拥有。同时,开展了多个项目来恢复拉坎顿丛林的生态系统,包括禁止使用化肥农药,种植超过3万棵树,推动养蜂,等等。每年,萨帕塔人对国外市场销售超过4400万美元的产品,以能购买必需的医疗用品和药物等。
在医疗和教育上,萨帕塔社区成绩斐然。医疗是免费的,1994年以来,建立了2个医院,18个诊所。如果对比萨帕塔人(第一个数字)和非萨帕塔人(第二个数字)的医疗健康状况,可以看出差别:2005年,注射疫苗的儿童:84.2% / 74.8%;2010年,享有孕妇检查:63% / 35%; 2010年,家里有厕所:74% / 54%;2013年,患有肺病的人口比:32% / 84%。尽管非萨帕塔人拿到不少政府资助,但在杜绝饥饿、维持基本健康方面,萨帕塔人特别出色。此外,因为禁酒,家庭暴力大大减少,家庭关系和妇女地位的改善,不是数字可以表述的。
在教育方面,萨帕塔人不进入墨西哥的教育体制,自行经营几百个学校,有几千名教师。他们有很多实验,例如由学生和社区共同制定课程,取缔给学生打分的做法,也通过像“综合技能原住民中心”培训社区需要的农业、机械、手工艺等适用技术。
Penasquito金矿场
二次世界大战后,采掘活动的方向是为国家主导的工业化进程提供能源和材料,并实现经济增长。根据这些目标,1961年颁布了新的采矿法,以加强国家对该部门的控制。为此,宣布所有在国内经营的矿业公司必须由至少51%的墨西哥资本组成。1976年对《采矿法》进一步修改,以加强国家的直接参与,特别是在铁、铜、煤和硫磺的生产方面。第二年,采取了新的财政措施:对非金属矿产的采矿特许权征收每公顷30比索的税,对金属矿产征收两倍的税;特许权使用费为生产价值的7%,黄金为9%,铁、碳、镁为4%。同时,实行了各种减免和补贴,”以补偿高额的财政费用”,使 “该部门增长的部分成本转移到国家”。1980年,国家拥有全国15.1%的采矿财产;墨西哥私人资本控制了48.2%,外国资本(主要是美国资本)的参与减少到36.7%。这是 “墨西哥化” 项目的高潮。
到了1980-1990年代,便跟着英美推行新自由主义。卡洛斯-萨利纳斯(Carlos Salinas)于1988年就任总统,开始积极推动采掘业私有化。沿着这一思路,半国营的矿业公司和国家矿产储备以远低于市场价值的价格出售给了关系密切的墨西哥商人。1992年,宣布了新的采矿法,完全向外国直接投资开放,允许100%的外资公司参与采矿活动的所有阶段。新的采矿法还取消了以前对特许权表面积的限制,并将特许权期限从25年延长到50年,此后可以续期。此外,第6条规定,采矿活动 “将优先于土地的任何其他用途或生产性利用”。
比森特-福克斯(Vicente Fox)(2000-2006年)和费利佩-卡尔德隆(Felipe Calderón)(2006-2012年)两任总统都属右翼国家行动党(PAN),进一步推动石油行业私有化。福克斯创建了多重服务合同 (Multiple Service Contracts),目的是让跨国公司获得在位于东北部的布尔戈斯盆地(the Burgos Basin)开采天然气的业务。卡尔德隆的是建立整体勘探和生产合同,允许PEMEX与跨国公司签订合同,提供勘探和生产领域的服务。
PAN政府主导的12年时间里,恰逢全球范围内大宗商品价格的繁荣。在此期间,墨西哥政府发放了28,810个采矿特许权,面积达6,090万公顷,相当于全国领土的31%。一般来说,这些特许权是在当地居民不知情的情况下授予的,从而侵犯了原住民社区 “自由、事先和知情同意 “的权利。此外,这些特许权以象征性的价格出售,头两年每公顷5.70比索,10年后增加到每公顷124.74比索。矿业公司不必支付特许权使用费,加上实际所得税较低,在2005年至2011年期间,矿业公司只需支付毛收入的1.2%,而当时国际矿产和金属价格正在飙升。
在这种情况下,墨西哥成为拉丁美洲采矿勘探领域外国直接投资的最大接受国。加拿大矿业公司在寻找贵金属的过程中,率先扩大了矿业疆域,2012年,在矿业繁荣的高峰期,加拿大挖走了墨西哥几乎三分之二的黄金和一半的白银。2000年至2012年,矿业生产的实际价值翻了两番多,达到224亿美元。
在这种采挖业快速扩张的现实中,生态环境遭受严重破坏,与原住民社区的冲突倍增。墨西哥中北部出现抵抗露天金矿项目的斗争,比如(1)在萨卡特卡斯州的Mazapil,当地农民和居民多次暂时阻止世界第一的金矿开采公司:美国纽蒙特黄金公司(Goldcorp-Newmont)的佩尼亚斯奎托(Pe?asquito)矿的开采,争取获得公平的补偿、更大的利益和用水;(2)在圣路易斯波托西市边缘的圣佩德罗山(Cerro de San Pedro),当地居民极力抵抗,试图阻止加拿大新黄金(New Gold)开采公司的圣希维尔(San Xavier)矿的运作。
讽刺生物剽窃的漫画
虽然这个项目是在1998-99年商定的,但布伦特-柏林博士在该地区的种族植物学研究至少可以追溯到1987年,当时他开始研究玛雅种族植物医学。1996年,布伦特-柏林与埃洛伊斯-安-柏林出版了《墨西哥恰帕斯高原玛雅人的医学种族生物学:胃肠道疾病》(Medical ethnobiology of the Highland Maya of Chiapas, Mexico: the gastrointestinal diseases )【14】, 详细介绍了恰帕斯州生物多样性的医疗用途,以及在哪里可以找到生物多样性及其丰富程度。ICBG 玛雅试图将提取的活性成分专利化及商业化。1999年,这个项目仅仅从Chenalho、Oxchuc、Tenejapa和Las Margaritas的社区就收集了近6000个样本,并在其中三个市辖区登记了至少200个传统药方。这引起了关于伦理道德与商业资本的极大争议,最终2001年这个项目被取消。
ICBG 玛雅例子只是生物剽窃的冰山一角。
糖衣毒药
原住民除了土地大自然被外资掠夺,连水也被可口可乐等跨国公司抢夺,再包装为糖衣毒药,大量倾销,摧毁原住民的身心健康乃至饮食文化。
蒙面骑士副司令马科斯
2003年,马科斯宣布军队在社区事务上退居二线,之后,他个人宣布不担任要职,不断提出萨帕塔运动是集体的,不是个人的。他尽量避开镁光灯,但当然没有销声匿迹,而是经常发文讽刺时弊。2020年12月30日,以署名副司令加莱亚诺,发表《酒馆》,描述了21世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你不太知道为什么,但你正和一个小女孩手拉手走在一起。你正想问她你要去哪里,却在一个偌大的酒馆前经过。酒馆挂着一个巨大的照明标志,像电影院大棚,上面写着, “历史以大写 “H”开头–酒馆”,下面写着:”妇女、儿童、原住民、失业者、其他性别的人、老人、移民或其他无用的人不得进入”。”一只白手又说:”在这个地方,黑人生命无关重要。”一只男性的手潦草地写着:”如果妇女表现得像男人,就允许她们进入”。场所门外堆满了各种年龄的妇女尸体,从她们破烂的衣服来看,属于各种社会阶层。你和小女孩停了下来,不甘心。你从门外偷看,见男女骚动,个个举止阳刚。一个男人拿着棒球棍站在吧台上,威胁性地朝四面八方挥舞着。里面的人群泾渭分明:一方在鼓掌,另一方在嘘声。所有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面色潮红,目光愤怒,口水顺着下巴滴落。【19】
在萨帕塔运动里,与副司令马科斯同样名声显赫的,是司令拉蒙娜(Ramona)。1994年起义军3000人中,有1000人是女性,拉蒙娜负责指挥起义的部署。之后,1996年与政府谈判,拉蒙娜的角色举足轻重。即便她身患癌症,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依然不辞劳苦,为原住民呐喊。2006年1月6日,拉蒙娜去世,年仅47岁。【20】 葬礼有一千萨帕塔人参与。改变萨帕塔社区的女性地位、家庭关系,以至通过萨帕塔《妇女革命法》巩固新的性别关系。
萨帕塔司令拉蒙娜(Ramona)
萨帕塔妇女主力军
萨帕塔人手中真正的“武器”,不是“木棍”,而是善良、大爱、同情、同理。既代表被资本主义现代化灭绝的先行者,也代表艰辛地摆脱发展主义梦魇的先行者,知其不可能而为之,希冀带领人类躲避灾劫。救救孩子!21世纪过了五分之一,这个百年口号依然回响。
萨帕塔人27年以来默默地、点滴地耕耘,建立共享体,展现了希望的勇气,勇气的希望。
注释
【1】Sitrin, Marina. 2019. “Practicing affect as affective practice”, Commoning with George Caffentzis and Silvia Federici, eds. Barbagallo et al. Pluto, 309-310.
【2】 Nash, June. 2009. “Modernity, post modernity, and transformation of revolutions”, Latin American Research Review, Vol.44, No.3, 222.
【3】 Esteva, Gustavo et al. 2013. The Future of Development: A Radical Manifesto. Bristol University Press, p.56.
【4】 de Certeau, Michel. 1986. “The politics of silence: the Long March of the Indians”, Heterologies: Discourse on the Other.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225-33.
【5】 Esteva, Gustavo. 2015. “Conversing on the commons: an interview with Gustavo Esteva”, Community Development Journal, Oct, Vol.50, No.4, 746-7.
【6】 Esteva, Gustavo. 2015. “Conversing on the commons: an interview with Gustavo Esteva”, Community Development Journal, July, Vol.50, No.3, 531-3.
【7】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AFTA)由美国、加拿大、墨西哥在1992年8月12日签署,于1994年1月1日正式生效,北美自由贸易区正式成立。
【8】Gilberto López and Rivas, Mexico: Indigenous Resistance and Neoliberal Re-colonization in the Fourth Transformation, a paper for SSFS7 Climate Change, Global Crisis and Community Regeneration, 8-17 July, 2020.
【9】https://upsidedownworld.org/archives/mexico/mexico-in-the-land-of-zapata-a-community-fights-natural-gas-development/
【10】https://www.gem.wiki/Morelos_Gas_Pipeline
【11】 http://enlacezapatista.ezln.org.mx/2020/11/25/por-la-vida-y-contra-el-dinero-el-cni-cig-y-el-ezln-llaman-a-la-solidaridad-con-el-frente-de-pueblos-en-defensa-de-la-tierra-y-el-agua-de-morelos-puebla-y-tlaxcala/
【12】 Darcy Tetreault, “The new extractivism in Mexico: Rent redistribution and resistance to mining and petroleum activities”, World Development 126 (2020), p.1-9, https://doi.org/10.1016/j.worlddev.2019.104714
【13】 Gian Carlo Delgado, “Biopiracy and Intellectual Property as the Basis for Biotechnological Development: The Case of Mexico”,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olitics, Culture and Society, Vol. 16, No. 2, Winter 2002, pp 297-318.
【14】Berlin, Elois Ann, and Brent Berlin. 1996. Medical ethnobiology of the Highland Maya of Chiapas, Mexico: the gastrointestinal diseases. Princeton, 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5】 Combating the virus: ‘We don’t need bottled poison:’ health minister, July 20, 2020, https://mexiconewsdaily.com/news/coronavirus/combating-the-virus-we-dont-need-bottled-poison-health-minister/
【16】 With average daily consumption of 2.2 liters of Coca-Cola, Chiapas leads the world, August 19, 2020, https://mexiconewsdaily.com/news/with-average-daily-consumption-of-2-2-liters-of-coca-cola-chiapas-leads-the-world/
【17】 “A Town With Little Water, Coca-Cola Is Everywhere. So Is Diabetes.” Oscar Lopez and Andrew Jacobs, July 14, 2018, https://www.nytimes.com/2018/07/14/world/americas/mexico-coca-cola-diabetes.html 1/
【18】 Nestle M, Rosenberg T. “The whole world is watching. Soda wars. Sugar tax.” US, Mexico [Big Food Watch] World Nutrition November-December 2015, 6, 11-12, 811-832
【19】 http://enlacezapatista.ezln.org.mx/2020/12/30/part-two-the-tavern/#_ednref1
【20】 https://www.radiozapatista.org/ramona.htm
责任编辑:伍勤
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等内容,请<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