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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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的习俗有很多,最典型的比如放河灯,烧纸钱,祭祖先等。
1、放河灯
中元之夜,人们会将底座上有灯盏或蜡烛的河灯放在江河湖海之中,任其漂流。既哀思先祖,也普渡水中其他的孤魂。
2、烧纸钱
农历七月入黑后,人们便会带着香烛、纸钱和一些祭品在路边拜祭一番,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孤魂有衣物御寒,有食物裹腹。
(老魏友情提示:烧纸钱污染环境且存在火灾隐患,请尽量采用其它更为文明的祭奠方式。)
3、祭祖先
相传这一天,祖先会回家探望子孙,所以各家各户都会准备水果、美酒以及时令之物祭祀祖先,并祈求自家全年平安顺利。
4、祈丰收
中元节施祭又常与祈望丰收联系在一起,所以家家户户会焚香祝祷稻谷丰收。
方法是把香枝插于地上,这叫做“布田”(插秧)。插得越多越好,以此象征着秋收稻谷丰登。
当然,中元节也有一些禁忌,大家信则有不信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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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国人看重中元节的过程中,可以感知中国人对逝者的重视态度。
不仅民间一直流传着各种祭祀习俗,文人墨客也留下了大量与离世相关的诗篇。
从潘岳、韩愈、苏轼到纳兰容若,他们留下的这方面的作品大都是伤感、凄婉的。
但是也有人打破窠臼,对离世表现出了罕见的豁达,堪称向死而生的代表。
受到后世推崇的东晋大诗人陶渊明,写过鼎鼎大名的《桃花源记》,也写过一组《拟挽歌辞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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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挽歌辞三首
【其一】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
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
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
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
【其二】
昔在无酒饮,今但湛空觞。
春醪生浮蚁,何时更能尝!
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傍。
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
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
一朝出门去,归来良未央。
【其三】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嶣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这组诗作于陶渊明晚年,也有人考证是他去世前几个月写的。
当时他已病重,自觉时日无多,但在这组诗上仍旧显示了他一贯高标傲世的风格与境界。
这组诗的写作手法本就一反常态。
因为陶渊明是以一个逝者的口吻,去想象自己离世后的场景。
第一首写陶渊明想象自己已经飘飘荡荡魂游天外,亲友见之痛哭不已。
而他毫无知觉,只恨生前没有痛痛快快的畅饮美酒。
第二首写陶渊明自己看到美酒就供在灵案上,却一口也喝不到。
亲友在一旁哀伤痛悼,自己却口不能言。马上便要离家了,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归来之日。
如果说前面两首还带一丝伤感气息,那第三首则写悲情而出以旷达,笔势恣肆,豪气脱俗。
我们来重点来看看第三首。
▲陶渊明
诗人想象着亲人为自己下葬这天的场景:
荒野茫茫,衰草枯黄,白杨萧萧,秋风瑟瑟。
寒霜九月(农历),远郊无人,孤坟凄苦,马儿嘶鸣。
诗人没有沉浸在此悲痛中,相反一丝昂扬的气息脱体而出:
那幽深的墓门一旦关上,便永远见不到明日的曙光了!
谁也见不到明日的曙光,哪怕是贤达也无可奈何!
前来送别的人自然会纷纷散去,亲戚或许还有人悲伤,但旁人早已忘却甚至会欢唱!
既然如此,辞世还有什么可为人所说的,不过是与山冈融为一体罢了!
在陶渊明之前,以及之后,都很少有人这样豁达的对待与世长辞。
▲陶潜爱菊图
《红楼梦》中妙玉说: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纵使富贵人家的门槛做得再高再富丽堂皇,可以保存一千年,但人能活一千岁吗?最终还是要到土馒头里去。
即使二百多年前的文学巨匠曹雪芹能出此言,也并非豁达,而是出于无可奈何的宿命感。
只有陶渊明这位大师,对于离世有一种深刻的洞察与超凡的哲学思考。
他既没有过分哀戚自己的离世,也没有谴责亲人后辈对他的淡忘。
在他看来,离世就是与整个世界彻底告别,谁都无法抗拒,不如安然接受。
亲人送别完毕之后离去,悲伤减淡,是因为他们还面临着生活中的各种问题,自然不可能整日陷入悲戚当中。
每一个此刻看到这篇文章的人,想必对此情形都不会陌生。
我们都有亲人和朋友,都曾经在得知某位亲友去世的那一刻悲痛欲绝,难以接受。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悲伤会慢慢减淡。
并不是我们将他们彻底遗忘了,而是人只要活着,每天就要解决很多现实的问题,衣,食,住,行……
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都避不开这些,如果持续为死者悲伤过度,正常生活就会受到影响。
所以,生者只有将逝者放在心底,等到清明节、中元节便隆重的祭奠一番。
正因为陶渊明看得如此清楚,所以才不害怕永别,也规劝亲人不必过分悲伤。
不仅如此,他还相信他的躯体虽然逝去,却依然可以与天地同在。
只要把躯体托付给群山,化为群山中的一抔土,就可以与大地相依为命。
待到春天来临,大地上又会勃发出新的生命,就如同人依然活在这天地间一样。
这是一份大慈大悲,更是一种大彻大悟!
▲采菊东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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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对待与世长辞的超然态度,不由地让人想起了他的另外两句诗:
纵化大浪中,不喜亦不惧。
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好一个不喜亦不惧!
《菜根谭》里说: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陶诗亦同此理。
陶渊明历来受到中国文人的推崇,穿越千年的时光,从这两首诗里依然可以窥见一二。
陶渊明生活的时代,是战乱比较频繁的魏晋南北朝时期。
在战乱中,人们最容易感受生命的脆弱,前途的未卜,祸福的无常,以及个人的无能为力。
就连文学的基调,也是悲剧性的居多。许多生死主题,都不可避免的陷入到悲剧当中。
比如江淹《恨赋》:春草暮兮秋风惊,秋风罢兮春草生。绮罗毕兮池馆尽,琴瑟灭兮丘垄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
而陶渊明与这些人截然不同,他所采取的是不以生死为念的顺应自然的态度。
从陶渊明的诸多诗文看来,他早已不是一个自叹生命短促的渺小生灵,而是具有与“大化”合一的身份和超越生死的眼光。
因此他的诗文便有了新的面貌,也有了更强的生命内核。
也正因为如此,陶渊明成为中国许多文人士大夫精神上的一个归宿。
许多文人才子在仕途上失意,或厌倦了官场的时候,往往回归到陶渊明,从他身上寻找新的人生价值,并借以安慰自己。
白居易、苏轼、陆游、辛弃疾等文坛巨擘莫不如是。
他一千多年前的那份坦荡不凡的生死观,就是他留给世界的诸多精神遗产之一,对于今天的人们仍旧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
余光中先生曾说:中秋是人间的希望,寄在碧落。而中元,中元属于黄泉,另一度空间。
中元节,不管你身在何处,都愿天上人间,共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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