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露薇批评柴静(闾丘露薇柴静事件)
(本文由Sir电影原创:dushetv)
又一档“无人关注”的好节目。
《和陌生人说话》
在一水大制作节目衬托下,《和陌生人说话》显得简陋。
没高端的现场布景,没酷炫的舞台灯光,没自带流量的网红明星。
哦,不对。
有网红,但是是“过气网红”。
他(她)们现在的身份,更像是普通人。
节目制作也平易近人。
竖屏画面,仿佛手机直接往那儿一架,开录就行。
只有两人,采访者、被采访者。
Sir关注的首要原因,无他,因为主持人,陈晓楠。
陈晓楠,曾经凤凰卫视著名主持人,和柴静、闾丘露薇并称为“电视主持三女杰”。
优雅、知性是她的标签。
她的《冷暖人生》是中国电视难得的综艺长销品。
电视学者王纪言曾如此评价:
《冷暖人生》的经验说明:面对丰富多彩的人生,我们都很无知。面对浩瀚的故事,每个媒体人都是小学生。当媒体人掌握着巨大的平台时,应当心怀那些角落里的声音,在电视上给他们保留一片天地。
陈晓楠主持风格,用她的话是,是“自画像”式采访——
采访,或许并不是单向抓取,而是悄悄递上一支笔,耐心等待他画上一副自画像。
如果说大多数访谈类节目都在“就事论事”,那陈晓楠的节目于Sir的印象,就是在说人。
她的节目似乎有意杜绝“价值观”。
她讲悲喜,也讲悲喜后温热的人情;她说善恶,也看到善恶之间欲望的角力;
看她的节目,你很难得到一种理性的是非判断,却又能收获感性外的另一重视角。
三个字,有余味。
《和陌生人说话》延续陈晓楠风格,可视作简约版《冷暖人生》。
主人公同样来自“沉默的大多数”。
第一期,蠢贼“大力哥”。
大力哥,本名赵金龙,2013年底,他曾经试图抢劫一位在提款机旁的男子,结果反被制服,后来在监狱里接受采访,金句频出,走红网络——
大力出奇迹。
一天少花五百,我浑身难受。
我必须败家啊,我不败家不是埋没了我爹妈的挣钱的才华吗?
我们大多数人对赵金龙的认知,止于视频里的蠢贼,蠢得有点魔幻主义。
这人是不是有病?
事实上,当时他还真“嗑药”了。
不是白粉,是一种止咳水,里面含有**一类的物质,喝多会上瘾——大力的名字更准确说是大立,即那种止咳水的名字。
在出名之前,大力人生可以用一句话概括——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喝大力,眼看他楼塌了。
青少年时期,赵金龙是沈阳营盘村“富二代”,父亲有个砖厂,一家人日子小康。
2003年,砖厂效益暴涨,砖头价格从几分,飙升到两毛五。
有两个方法可以迅速毁掉一个人,暴贫、暴富。
赵金龙显然没有能力“驾驭”这笔突如其来的巨款,他像打了鸡血一样造钱,连上个厕所都要打车去。
花最多的时候一天咱们朋友能花几千块钱,邻居瞅着,就俩字,羡慕。
也正是那时,沈阳市时兴喝“药”,上药房买药就跟去便利店买矿泉水一样普通。
赶时髦的赵金龙从此停不下来。
最开始喝一个,后来一天最少俩,完了一天三个,到2009年,喝10个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再之后,父母离婚,他和父亲闹矛盾,被赶出来。
没收入来源,药不能停,一天光药钱就得好几百,分的那点家产很快被败光了。
没钱,到处借钱的赵金龙很快亲友散尽。
原来我说话,向来就是我说上句,你们都听着,后来就是低三下四的跟别人借钱,别人在说上句,我再说下句了。
他们瞅我的眼神儿啊,那不是瞅人,那是在瞅一条狗啊。
大家都说他喝傻了。
最后,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干了上面的傻事。
在接受《和陌生人说话》采访中,有两个细节Sir印象深刻。
一是赵金龙回忆人生最低谷期,他和老婆离婚,幼儿园的女儿上火上到大便都拉不出来,疼得直哭。
回忆起这段经历,赵金龙第一次摇头叹气,“哎,我这个当爹的啊”。
另一个是采访结束,陈晓楠问现在成了网络主播的赵大力,是什么感受。
他说感觉挺好的,可以挣钱养活自己。
赵大力说,有回女儿问他要钱,爸,你能给我点儿钱吗——她要的最多是五块十块。
赵金龙咔嚓就给了五十,女儿高兴的呀:“你是我亲爹。”
说到这,赵金龙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嗯,他今年四十岁了。
Sir再跟你们说一位。杀马特教父。
什么是杀马特,五颜六色的头发妆容?廉价夸张的穿着配饰?
好听点说,土,非主流。
难听的,脑残。
他们真的脑残吗?
你一定想不到,杀马特,源于一位年仅11岁少年,罗福兴。
2006年,罗福兴11岁,想取一个特别网名,他在网上搜到smart。
smart,音译应该是斯马特,他改成杀马特。
这样更有气势。
罗福兴小学毕业就出来打工,他喜欢给自己整各种奇异发型,常常六点钟就起来做头,喷上半瓶发胶,不满意就洗头重来。
以前的罗福兴
完了之后,走在街上让人看,或者拍下来发网上。
所有人都在看我,还听见他们偷偷地笑,但我很享受这个过程……最重要的是,你们都在关注我。
渐渐地,越来越多人模仿这种行为,加入他的阵营,罗福兴成为公认的杀马特教父。
巅峰时期他管理着几十个QQ群,每个群一千多人。
他一声令下,手下的兄弟能刷爆800万人帝吧。
罗福兴出身农村,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他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轮流寄养。
父母亲鲜少给他打电话。
给爸妈打电话也打不通,你打电话还能干嘛,要钱呗,所以他们不接。
最长一次不通话,有四五年。
但罗福兴表示“理解”——
我爸又不单我妈一个老婆,我一个儿子。
从小被遗忘的恐惧,让罗福兴对“存在”这件事比任何人都敏感。
他喜欢杀马特, 他要杀马特。
他“总结”到,玩杀马特的一般青少年居多,18到19岁非常多,过了23岁就不玩了,这些人,多来自云南、贵州等较贫困地区。
杀马特的群像大致是:十几岁青少年,农村背景、受教育程度不高、缺失亲人关爱……
让罗福兴放弃杀马特的是父亲去世。
父亲病重的消息是别人告诉他的,一开始他还不以为意,后来才意识到这是大病,肝癌。
他问了妈妈、妹妹,没人愿意回去——“回去又是一大笔钱,他活着的时候并没有给我们任何东西”。
他一个人回去。
父亲去世那天,7月15左右,快到中秋,老旧瓦房还漏雨。
这从心里刺激到罗福兴——
“当时我就想,不要让我妈重复这个场景了。”
现在,罗福兴从事着美发行业,收入不高。
在接受《和陌生人说话》采访中,罗福兴也有两个细节Sir印象深刻。
罗福兴说他走在街上,从来没有回避别人的目光。
但被问为什么杀马特没有大规模出动,这样不是更容易引起关注。
他是这么回答的——
我知道别人在嘲笑我……我被人嘲笑无所谓,但不想我的朋友被人嘲笑。
另一个还是采访结束。
罗福兴说,有人来找他,想借着他杀马特的名气包装他做网红。
毫无疑问,这是赚钱好路子,但罗福兴拒绝了。
他的理由是:
如果你作为教父都在这里搞这种,这个群体也就真的扶不起来了……出名和好感度还是有区别的。
如今,罗福兴22岁,剃着短寸头,除开去不掉的纹身,身上早已褪去杀马特气质。
《和陌生人说话》还有很多陌生人故事。
真人版《翻滚吧肿瘤君》,为死囚写遗书的作家,给盲人放电影的放映员……
节目总是在平静地叙述,总能在某个瞬间触动你。
它触动不是情绪,是人情。
情绪依赖手劲,但人情,需要分寸和耐心。
这或许是《和陌生人说话》和现在市面主流综艺节目最大不同。
看《和陌生人说话》,Sir有一个感觉,它是真的尊重镜头下的人物。
这种尊重不是猎奇,不是消费他们身上的经历,是发自内心地平视对方。
第一个例子,大力哥,他的犯罪当然是他咎由自取,但,即使一个再混再笨的人,他对人伦之情,还是不可抑制地向往。
当他提起他的女儿,是如此内疚,也如此骄傲。
第二个例子,杀马特教父,他的行为当然“可笑”,但在排山倒海的群嘲中,我们还是窥视出一个生命再卑微,也有对尊严倔强的坚持。
罗福兴要守护的杀马特荣誉,是如此脆弱,也如此动人。
坦白讲,如果你试着去了解,你会发现,这些看似“传奇”的人物,在我们生活并不少见,甚至,和我们也没有太过离经叛道的不同。
再进一步,顺着他们荒诞的人生往下追寻,你可以望到在深处起作用的时代裂痕。
比如大力哥的“一夜暴富”,与新千年高速催生东北经济脱不了干系;而罗福兴背后站着的,不就是无数个和他一样“家不成家”的留守儿童。
陈晓楠曾在接受采访时,提到她做《冷暖人生》的选题思路——
反正在我心里,人人都是大人物。可人人在历史里,都是小人物。
那种苦情故事在一段时间里可以引起关注,但看过就罢了,没有可留存的价值。我们总不能只满足于让人跟着哭一场吧。
Sir是这么理解这句话的——
新闻人要追求的戏剧,绝不止于满足段子式、刺激性的“大料”。
那始终是一种速朽的虚张声势。
真正的戏剧,是看见时间,看见人,它似乎告诉了一些什么,但更大的真实,需要观众用心去认识和探索。
怎么理解这种区别,Sir再以电影情节举例。
“不想做大哥”的狄龙,曾主演过一部电影,《英雄正传》。
在电影最后,狄龙为了不让那些视他为偶像的孩子跟他一样走上歪路。
临刑前,他像懦夫一样嚎叫——我不想死呀,妈呀,救命呀。
年轻时,我们以为高高在上,霸道的,是英雄。
但成熟了,我们才知道,芸芸众生,温柔的,才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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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想找个人养的柳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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