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星旗国旗悬挂礼仪,六星旗
从塔城到伊宁,大巴车要开九个小时。午饭时经过了一处国门,就是阿拉山口,我们在这附近停车吃饭。阿拉山口是中学地理课上经常提及的地方,是新亚欧大陆桥在中国境内的终点,这座亚欧大陆桥东起连云港,向西一直到阿拉山口出境,最终将到达荷兰港口城市鹿特丹,连接了太平洋和大西洋。
阿拉山口属于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在塔城地区和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之间,到了这里路程就已经过去一半了。继续往南,会经过著名的景点赛里木湖和果子沟大桥,傍晚时分,大巴车终于到了伊宁市。
伊宁是一座不同文化交界的城市,自宋朝开始,经历了喀喇汗王朝和西辽统治之后,元朝这里是察合台汗国领地。到了明末清初,漠西蒙古准噶尔部南下,伊宁地区成为了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四个蒙古部落交界处。满洲人击败准噶尔蒙古统治新疆之后,设立伊犁将军,伊宁(并不是现在的伊宁市区,是指霍城县惠远城)成为了新疆地区政治中心,一直到清末新疆建省,政治中心才迁到乌鲁木齐。
伊宁是非常适合旅行的地方,周围的赛里木湖、那拉提草原、库尔德宁草原、喀拉峻山、果子沟都是旅游胜地。相比于乌鲁木齐和塔城,伊宁是一座更为轻松繁华的城市,这里有营业到凌晨两点的夜市,那里的面肺子、椒麻鸡、酸奶刨冰和格瓦斯是必须要品尝的。但对我来说,这座城市最奇妙的是不同族群的汇聚,沿着我在塔城寻访的俄罗斯文化痕迹,我首先找到了伊宁市东正教堂。
东正教堂里面的圣象画和礼仪器具。
仪式开始时,男女在屋子两边分开站立,女人们戴着头巾,有些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彼得开始拿着《圣经》诵念,到了某些段落大家一起高声唱祈祷词。诵念的内容都是俄语,我完全听不懂,但是那种悠长的唱腔,我却是熟悉的。
作为一个回民,我从小居住在汉族地区,与西北穆斯林聚居区盛大的宗教活动不同,在我印象里,宗教最常见的场景反而是在这样的小屋子里,一群老人们颂主赞圣。我去过很多地方的不同宗教场所,比如南方的清真寺一般人不多,却打理的非常干净清新,到了礼拜时间,零零落落一些老人来到清真寺,在阿訇的带领下礼拜,结束后再一起聊聊天拉拉家常。
西北地区伊斯兰教兴盛,东正教有种坚守的孤独感。俄罗斯文化中有一种很特别的对苦难的理解,人们崇拜那些疯疯癫癫肮脏邋遢的圣愚,认为他们放弃了肉体的享受而遁入灵魂的净化。在俄罗斯漫长的冬天和西伯利亚了无边际的冻土荒原上,时间仿佛是凝固的,人们把苦难理解为生活必然的样子,就如同必然的冬天一样。
彼得介绍,在伊宁的东正教徒并不多,大部分是老年人,因为长期缺少神职人员,很多人也没有正式洗礼过,他们等待有正式的神甫被派到这座教堂里。但即便如此,教堂的活动近些年是不少的,除了日常主持的修缮墓地和婚丧礼节之外,每到宗教节日也会举办活动,让教徒们感受到亲切与温暖。
伊宁本地的俄罗斯族来源比较复杂,有很早一批来此经商的俄国商人后代,有俄国十月革命之后的白俄难民后代,有被斯大林驱逐回国的华侨家属,也有苏联红军后代。不管他们的祖先因何而来,如今他们都同样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在这座教堂里祈祷。
在教堂的另一侧,有一家世居的俄罗斯族,男主人叫亚历山大·谢尔盖维奇·扎祖林,经营着一家手风琴博物馆。彼得说他们家不是平常的东正教徒,但也不说自己是什么教派,我认识的东正教朋友推测可能是五旬节派,是在新疆地区存在过的两个东正教少数教派之一。我这次去他的店没有开门,很遗憾。不过关于亚历山大与他的手风琴博物馆,网上倒是有不少文章。
六星街
仪式结束后,彼得又要开始忙碌的工作,他还要带俄罗斯来的客人去当地派出所登记,我也告辞离开了教堂,在周围散步。教堂所在的街区叫做六星街,这片街区是1936年建成的,由德国人设计规划,当时的民国政府仿照欧洲中心辐射式街区,在伊宁以反帝、亲苏、民族平等、和平、建设、清廉六条政策为理念设计了六星街。
在这片六星街里,居住着汉、回、维吾尔、哈萨克、俄罗斯、塔塔尔等民族,因为当时来到伊宁的俄罗斯人大多居住在这片街区里,引领了这里的审美,所以无论哪个民族的房屋,都带有俄罗斯民族风格,斜坡屋顶、雕花装饰的窗框、人字形门廊和俄罗斯蓝色调。在这片街区的北面还有一座俄罗斯学校,尽管大部分学生是维吾尔人和汉人,但依然在教授纯正的俄语。
从六星街出来,沿着解放西路一路向东,就能走到伊犁宾馆,这里曾经是俄国及苏联驻伊犁领事馆。宾馆内现在还有四栋俄式建筑,建于1881年,是领事及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和住宅。在领事办公室北面还有一栋高大的水塔,水塔下端是砖石,上端是木质,整体呈自然石料的灰褐色,木质部分是暗红色,底端有门可以进入其中。之前,我在塔城的俄国领事馆(现在塔城地区宾馆)看到有一座相似的水塔。
俄国领事馆内的水塔。
俄国驻伊犁最早的领事机构设立在惠远城,1866年惠远城被塔兰奇人暴动攻陷,俄国领事馆被毁坏。俄国从1871到1881占领了伊犁十年,1882年签订《中俄伊犁条约》后,俄国归还伊犁地区并在宁远城(伊宁市)设立领事馆。俄国十月革命之后,一开始中华民国与苏俄政府没有建立外交关系,伊宁的俄国领事机构依然被帝俄旧官员把持,直到1924年两国建交,俄国领事馆才改为苏联领事馆。1962年后,苏联关闭了领事馆。
汉人街没汉人
从伊犁宾馆出来沿着胜利北路往南,就能走到人民广场,转西一条街,在街口能看到一排白墙蓝窗蓝屋顶的房子。现在是小天使幼儿园,曾经这里是文丰泰商号,伊宁有一句俗语“汉人街没汉人”的典故就从这里开始。
三区革命政府政治文化活动中心的正面。
在三区革命烈士陵园中,会发现历史给伊犁和新疆一个戏剧性的岔口。1946年,新疆省联合政府成立,三区革命领导人阿合买提江出任副主席,但拒绝交出军队,不久联合政府破裂。到了1948年阿合买提江在伊宁主持成立新疆保卫和平民主同盟,并出任主席,上文提到的活动中心也是在这一时期修建的。然而在新中国建国前一个月,在即将与新中国中央政府达成协议的时候,革命的主要领导人阿合买提江、达列力汗、阿不都克里木、伊斯哈克伯克乘飞机失事,在苏联境内外贝尔加地区全部遇难。
喀赞其的房屋窗户设计。
与东北不同的俄国移民文化
我之前探访过东北地区的俄国移民文化,和新疆是略有差异的,因为两地移民构成有所不同。新疆的俄国移民相当一部分来自边境邻近地区,是作为被驱逐回国的华侨家属来到新疆的,商人中也有很多是中亚和高加索地区的塔塔尔人和乌兹别克人,还有三区革命时期留下来的苏军后代。
但是在东北,早期的移民大多是跟随中东铁路而来的工人、商人和士兵,这些人来自工业化更发达的俄国西部地区。同样在东北的俄国商人中,犹太人占了很大比例,亦有波兰人、乌克兰人和德国人,少量塔塔尔人基本是十月革命后的白俄移民,没有乌兹别克人的记载,也没有苏联军队留下定居的记录,这是与新疆移民构成不同的。
东北早期的俄国移民大多与中东铁路有关,他们沿着铁路线修建了很多小村镇,现在铁路沿线很多村镇都是俄国人平地建起的。但是在新疆的俄国移民则不是作为初期建设者,而是经商或搬家定居,几乎一开始就直接居住在城市,极少去农村。
对比两地的俄国移民文化遗留,会发现东北地区由于俄国官方的早期建设,东正教基础发达,虽然目前教徒不多,但是依然保留了不少大型教堂建筑。同时,十月革命后大批的俄国知识分子和旧贵族来到东北,把俄国的文化艺术带到哈尔滨这座大城市当中。新疆地区的俄国移民则更多保留了民族习俗,因为他们当中除了一部分商人之外,大部分是农牧后代,在社会阶层上与东北的俄裔不太一样。
这一点和俄国十月革命后的局势有关系,因为多国干涉军最早是在俄罗斯远东地区登陆支持白俄军队,所以不少知识分子、旧军人、旧贵族沿着西伯利亚铁路流亡到中国东北,之后又辗转到上海等地。而靠近新疆地区的俄国领土,十月革命后很快就被苏维埃政权控制,所以过境的俄国人不多,倒是距离较近的喀山地区,有很多塔塔尔人来到了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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