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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初一的那年暑假,父亲对我说“咱家自留地里的玉米没粪上。”“猪粪和炕土粪呢?”我问道:“都缴给生产队换工分啦。”父亲说。“哪咋办呢?”我问。“准备让你和你二姐夫去拉氨水。”(那时实行统购统销,化肥不给私人卖)父亲说。“那行。”我答。

隔了两天,姐夫来到家。母亲给我取出新布鞋,我试了一下,鞋紧一些,我说:“穿旧鞋吧。”母亲说:“路远,旧鞋怕走不到化肥厂鞋底就磨透了,穿新鞋吧!”鞋底未衬鞋垫子,我赤脚穿上了新鞋。第二天黎明鸡叫二遍就起床吃了饭,不到三点钟我拉了架子车,父亲早已给車箱里放好了绳子、木板,胶囊袋子。姐夫提了母亲准备好的馍兜,前往宝鸡化肥厂。我们走南线(三一零国道),一路不停,饿了,就边走边吃馍,渴了,就到沿途农家讨水喝。

晚上九点多钟终于到了化肥厂,拉氨水的车辆足足排了有二里多路。我排好队,一会儿来了一位工作人员,手执小喇叭喊道:“大車辆排队,架子车从旁边进去装氨水。”我一看基本上都是大拖拉机,只有五六辆架子车。就把车子拉了进去,给車辕根部铺了一尺多宽的厚木板,用绳子绑牢,粪栓把倒插进后輄里,(因車厢短,袋子长。)放好袋子,工作人员开了阀门几分钟就装满了。我们拧紧盖子,过秤、开票、付款。八百斤淡氨水只八角钱。

我和姐夫拉着车子,过了宝鸡渭河老桥(当时宝鸡市只有这一座渭河大桥),走中线(南线道路崎岖,坡多,中线平坦)。连夜不停,车子太重了,一步不用力车轮就不动,直到第二天九点多才拉到卧龙寺。我俩坐在路旁的树荫下吃了几个馍,爬在菜农浇菜的水泵口喝了水。一位菜农大爷看见后,摘了十几根黄瓜和七八个西红柿,用衣服兜着送给我们 。 说:“天气太热,少喝凉水,渴了吃些黄瓜和西红柿。”我给钱,大爷不要。我给大爷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谢大爷。”大爷摆摆手,笑眯眯地进了菜园子。

我们又拉上架子车继续赶路,一路饿了就吃馍,就黄瓜西红柿,再喝些井水。衣服被汗水湿透了,又被太阳晒干,湿了干,干了湿。天黑之后终于走到了蔡家坡,过了渭河大桥,重走南线。拉上了岳陈和葫芦峪两面大坡,到第三天黎明的四点半到了家。我算了以下走了两天两夜零一个多小时。以后连续两年暑假我还拉了两次氨水。

从那以后,我稍走长路就脚掌疼痛难忍。我到村医疗站去看脚疼,楊叔检查后说:“这叫肉垫子(角质层增生),是鞋子不合脚,鞋底太硬走长路磨的,难以治愈,也不用治,隔一段时间就用热水泡脚,待脚底泡得软和些,用刀片或刀子刮掉硬皮,走路就不那么疼了”。

每当我脚掌疼痛时,就想起拉氨水的艰辛,想起那鲜嫩旳黄瓜、酸甜爽囗的西红柿,那是我一生吃过的最好吃的蔬菜,我眼前时常浮现菜农大爷那仁慈善良的面容。当我走路脚掌实在疼痛难忍时,就用热水泡脚,用刀子刮脚掌的角质层,有几次不慎刮破了脚,走路一瘸一拐的。我老了,腿不软和了,刮肉垫子越来越困难,常窝得我腿疼腰疼。此时,我浮想,红军战士长征二万五千里,他们吃的苦、走的路比我多得多,他们的脚底是不是也长了肉垫子?他们走路是不是也脚疼?我难道连这点疼都受不了?太枵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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