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拔智齿可以用社保卡吗
时断时续困扰一年的牙疼,近来愈加闹得凶。伸手入口,才发现右侧上方最后一颗牙摇摇晃晃,却死活不掉。一咬就疼,避之不及。虽可少食减肥,却不堪其痛。我想,不过是一枚残存的智齿,不留也罢。终于下定决心,欲除之而后快。
小区门外,街角一棵巨大黄桷树下,有一牙医诊所,存活已数年。进门,柜台后立起一女子,有点斗鸡眼。简介情况后,她说,先要照片。问:为何照片?答:看有没有牙根,有没有和肉粘连等等。再问:多少钱?答:照完才能确定,大约五六百元。
简直是抢人!先不说数十年前,到医院拔一颗牙,用不到一分钟,还常免费。有些家长,甚至直接用钳子在家里为小孩解决问题。即使现在,公立医院也不过百元左右。如今民营医院,都是一样的套路:先把过场做够,进门就对全身进行各种检查。其实,百分之九十都没必要。如果说必要,是收费的必要。
想起昨天曾在菜市场附近发现一家社区医院,不妨试试看。
穿过因修地铁乱哄哄的光华村街口,拐进草堂北支路。人行道被小摊小贩和桌椅板凳霸占,蔬菜和水果摊居多,不乏小吃店。这里充满烟火气,能找到八、九十年代小街小巷混乱芜杂的感觉。社区医院由一排临街居民楼改成,它属于政府主导,以减轻大医院的压力,应该比较靠谱。
掀开门帘,屋内有两张手术椅。一个男人躺在上面,晃动着头左看右看。却不见白大褂。正要呐喊,发现两个女人在里屋聊天。其中一位四十多岁的迎上前,张嘴就是一阵连珠炮:多少岁了?有没有什么病?高血压、糖尿病、痛风?做过手术没有?最近有没有打过麻药?
除了岁数,其它都得到我否定回答后,她让我躺上手术椅。开灯,张嘴,用棉签戳。
不是智齿,是大牙。她说,虫子已经从里面把它蛀坏了,没有保留的必要。如果拔,要打麻药。因为外侧和肌肉有粘连。
一阵尖锐的疼痛自大牙升起。我不记得上次打麻药是什么时候,反正不是愉快回忆。我问,不能喷麻药吗?
有肉粘连,喷不起作用,必须针打麻药。她说。
她看着我。等我拿主意。来时我想,一颗活摇活甩的牙,本以为一钳就可拿下,没料会有打麻药这一招。又一想,我这么一个堂堂七尺汉子怎么会害怕麻药?坚决回答:打!
打麻药要加点费用,一共130元。医生躲在口罩后面说。如果半年后要安烤瓷牙,我会清理里面的肉渣渣,需另加费用。
肉渣渣这个词刺激了我,我又不是猪。坚决拒绝,到不是为了省钱,而是因为这个词。不过,事后我想,真还找不到比肉渣渣更贴切形象的词了。肉沫?碎肉?残渣?
医生用酒精棉球戳了几下坏牙,然后举起针管吸入麻药。我偷看了一眼,针管有点长,但很细。一小管麻药,量极少。当她把针管伸进嘴里时,我下意识将两个大拇指形成互掐状,以防下意识丢了男人的脸。
我明显感觉那根针在找地方。接着刺痛了一下,还不及蚊子来得狠,且没有嗡嗡嗡的威胁之声。医生放下针管,稍等片刻。她拿出钳子,当接触到牙齿时,感觉很明显,麻药应该还没起作用。但钳子没犹豫,更没搏斗,空洞之感瞬间出现。几个棉球塞入。咬住!医生说。很快,掏出棉球,换新的。咬住!医生又说。第三次让我咬住后,医生说,你起来,去那边坐一会儿。
我起身,说看看牙齿。牙齿就在盘子里,带着血污,比我想象的大。黄白色中藏有暗黑,一看就不是一个好东西。也许是博物馆和考古纪录片看多了,这颗牙让我想起挖掘文物的现场。千万年后,它会在哪里?
我问,它叫什么名字?医生说,第七颗大牙,也叫第二磨牙。
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在我让出的椅子上躺下。他看上去四十多岁,好像牙齿烂得有点多,他手持一面镜子,为自己到底烂了几颗牙,与医生喋喋不休,怀疑医生谎报数量。另一个医生在旁边用钢钻做牙齿,给躺着东看西看的那个男人制模。钢钻的声音尖锐刺耳,就像在切割大理石地砖。别说,这牙医还真带有艺术家的味道,有雕塑家的潜质。
十多分钟后,医生让那嘀嘀咕咕男人起来,我再次躺上椅子。她拿起长柄内窥镜伸进我嘴里。我分明看见,那上面还带着我刚才留下的血迹,竟没清洗。以前看牙时不停反复漱口的程序,也被她省了。一次都没让我漱口,大概也没有漱口水。
没出血了。医生取出棉球,再次用血镜照了照说。少运动,不要吃太热的东西。
她开了一张条子,我穿过两道门,到隔壁交费。这里坐着三个白大褂,各自专心致志、聚精会神地玩手机。两个输液的人歪斜在椅子上,处于昏睡状态。胖胖的收费女,放下手机,将口罩拉上鼻子。连打了两个喷嚏,自言自语道:咋个的哦?
刷了社保卡,向医生道了谢。带着嘴里的一个空洞,回到街上。
这颗牙陪伴我至少有半个世纪吧。毕竟是自己肉身生长出来的,还是有几分感情,却因害虫作祟离我而去。当然,它也无缘埋进某个塔里。人到一定年纪,身上的东西开始渐渐离去,最早是头发,无害身体,却伤了颜值。如今,有些部位和零件开始犯上作乱,多么像朝代更迭。生长,是一个增加的过程。而衰老是一个减少和告别的过程。一天天,一点点,直至全部回到尘土里。牙里的那些细菌和微生物们,也将随这颗牙而死去。也许,他们并不会死去,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生存而已。
人,也是如此罢。生如春花,死如秋叶。大自然只用春天的生和秋天的死,维护世间万物的轮转,生命就有了或喜或悲的歌声。至于是否绚烂,是否静美,唯有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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